“还早,你困就再睡会儿。”慕容泓坐在榻沿上看着她道。 “不睡了,眯了一会儿精神多了。今日与大臣们商议出什么对策了么?”长安问。 慕容泓摇头,情绪有些低落,道:“按照惯例,不争吵个三五天,是不会有什么成形的对策被提出来的。” 长安见他闷闷不乐的,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哭丧个脸嘛!” 慕容泓顺势侧过身躺倒在她膝上,道:“朕觉得好累,每天不是这个事便是那个事,闭上眼都能看到前朝大臣的脸在朕面前晃个不停,他们争论的声音终日在朕耳边嗡嗡嘤嘤,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陛下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无法忍受的时候可以试着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地休息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时间。反正这片刻时间,也耽误不着什么国家大事。”长安抽出他发髻上的金簪散开他的长发,以指作梳在他头皮上力道适中的梳理着。 慕容泓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殿中一片温馨的宁静。 慕容泓好半天不动不语,长安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谁知他却又忽然开口道:“朕欲发兵讨逆,他们劝朕要保存实力提防赢烨趁火打劫。要平逆,不如就地取兵。朕问,去何处取?他们说,只要朕肯立后,自然有兵。呵,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朕更窝囊的皇帝吗?” 长安爬梳他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又继续,道:“比你窝囊的啊,多得是。前阵子我读史书,这历朝历代的皇帝,那死法真可谓是千奇百怪,有被部下作乱杀死的,有不幸溺水淹死的,有被內侍活活饿死的,竟然还有一位是因为皇后与他人私通而活活气死的。其实大臣们说的也没错,陛下不是寻常男子,后位不宜长久空悬,立后之事陛下确实应当考虑起来。但这次……陛下若信我,平逆之事可否让内卫司为你打个前锋?” 慕容泓本来见长安劝他考虑立后,心中正气苦不悦,但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坐起身来,问她:“莫非你已有计议?” 长安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我们还没有做到知彼,如何能制定什么计划?陛下知道我擅长什么,但兹事体大,万一我估算错误,可能就耽误了陛下最好的平逆之机,反让逆贼有时间壮大声势,所以……”考虑到此事万一不成的后果,长安长眉微皱。这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事情,她委实没有多少把握,之所以还会主动提出来,是因为不舍得慕容泓因此事被逼着立后。 虽然她知道到最后他还是会违背自己的心意立一个于他今后的计划最有利的女子做皇后,但至少不要在臣下面前屈尊到如此地步。 慕容泓知道就这件事的性质而言,真的容不得自己任性妄为。同时他也明白,长安曾经莽撞过,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已经不是一个因为一时莽撞就会提出如此建议的人。她会有此一提,完全是为了他,不忍见他为臣下所迫而已。 这是她的一片心意,他不能辜负。 他低眸,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道:“就目前来说,朕给不了你什么,但幸好朕还有为你的一切行为负责的权力。你放手去做吧,无论什么后果,朕担着。” 长安有些受不了此刻压抑的气氛,笑着问:“反正也就是水淹到鼻孔还是头顶的区别,是吧?” 慕容泓也笑着点头:“嗯!全淹了一了百了,皇帝什么的,不当了。” 长安笑倒。 两人如此沟通了一番,心情都好了不少。慕容泓去批奏折,长安继续看她的情报。 次日,纪晴桐让圆圆带了几件簇新厚实的冬衣到内卫司来给长安,长安中午便回了趟安府。 两人一同用午饭时,纪晴桐问她:“安哥哥,你可考虑好了?” 长安看她:“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弟弟那边也说通了?” 纪晴桐摇头:“我还没跟他说,说也无用,他怕是宁愿我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会同意我去做妾的。所以我此举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若我能为安哥哥你去做事,我便能心安理得地将弟弟托付给你看顾了。” “傻丫头,只要你们不嫌被我连累,我何时又说不看顾你们了?”长安道。 “那不一样,人说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我们姐弟受你涌泉之恩却连滴水相报都做不到,这种感觉实是让人惭愧得很。安哥哥,你知道吗?那天我听了你的话,当时心中震惊讶异不敢置信,可过后却有释然之感。也许是不用再为终身之事伤春悲秋,也许是因为可以为你做事而感到高兴。总之,自家里遭难至今,唯有近几日我的心境格外开阔和清明。安哥哥,我不能向你保证此去结果会如何,但我能向你保证,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纪晴桐一字一句说得平静而又认真。 长安看得出来,纪晴桐这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沉默了片刻,放下筷子正视纪晴桐,道:“若你真的决定了,你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方能如你所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