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上吊桥缓缓放平,陶夭试探地踩了上去。吊桥自然不如平地稳当,她心中害怕,但手心紧攥的那枚青铜扳指给了她力量。她握紧粉拳,在城楼上一众披甲执械的大龑将士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往河对岸走。红色的裙摆在臂粗的铁索上迤逦而过,如花美眷与金戈铁马的极致对比。 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因为战事城门又许久未开,故而河对面的空地上积雪颇厚,陶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没几步就掉了绣鞋。她捡起来穿上继续走,没几步又掉了,但这一次她却顾不得绣鞋了,因为她看见了几里开外那黑压压的军阵。 是赢烨,她的夫君,就在那里! 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双手提着裙摆迈开小脚就朝那边跑去。 罗袜掉了,没关系,她不冷。钗环落了,没关系,赢烨会送她新的。发髻散了,没关系,赢烨不会嫌弃她的。 她要快快地跑,快快回到赢烨身边,一刻一瞬,哪怕是一眨眼的时间,都不愿多耽搁了。 城垛上,慕容泓看着那个红裙翩跹拼命向心上人奔去的女子,眼眶渐渐湿润。 他不求长安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他只求她能等等他,只需要等让他从紫宸门外到紫宸门内的那点时间。 可是,终不可得。 值得,怎样才叫值得?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也叫值得? 他固然不值得,赢烨,同样不值得。 “弩来。”他伸手。 一把新造的巨大的弩机沉甸甸地递到他手中。 他将弩机架在城垛上,扣弦,上箭,箭尖瞄准那一抹如蝴蝶般轻盈动人的红影。 手指搭上悬刀,耳边却又回响起当日长安求过他的话“让他们夫妻活着见一面”。 凭什么?你都不愿活着等朕见一面,朕又凭什么让他们夫妻活着见面? 慕容泓眼眶酸胀视线模糊,心绪起伏不定,手指却搭在悬刀上始终未动。 陶夭壮志可嘉,可惜力不从心,还没跑出去多远便狠狠跌了一跤。所幸雪厚,她也没摔疼,只是懵头懵脑地自地上坐起身来时,身边忽然一声轻响。 她扭头一看,一支利箭射在自己身旁不足一尺的地上,箭尾白羽还在微微颤动。 她瞠圆了眼睛,回头看向那已经重新收起吊桥关上城门的城郭。 因为还未跑远,所以她还能看清,城头上,有人拿弩机对着她。 不,不要杀她,她还没见到赢烨! 她爬起身来,拼命向赢烨那边跑去。 城墙上众将士心中却纷纷叹息,陛下果然不善骑射,这么近的距离都射不中。 慕容泓面无表情地继续扣弦,上箭。再抬眸,却发现一直岿然不动的敌方军阵中,有人动了。 那是一个位于军阵最前方的单骑,突然脱离队伍向城下跑来。 慕容泓搭在悬刀上的手指僵住了。 钟慕白自然也看到了敌方的异动,当即下令全军将士准备战斗。 而赢烨一方,见赢烨突然策马朝城下跑去,军师范业在一旁急得大喊:“陛下且慢!且不知那女子是否是皇后,况她还在敌军射程之内……陛下,陛下!” 赢烨充耳不闻。 不知那女子是否是皇后,万一是呢? 虽然心里清楚慕容泓此举很可能就是为了诱他过去,但,关乎陶夭性命,他,心甘情愿中这圈套。 身后将士不明所以,见自己主君往前跑了,却又没有听到发动进攻的号角,茫然无措了半晌,才在本能的驱动下跟着往前跑。 而此时,赢烨已经纵马出去了二里多远。 白茫茫的雪地上,赤足红裙长发飞扬的娇柔女子,与身披重甲玄氅翻飞的英武男子,在马蹄溅雪的嘚嘚声中飞速靠近。 陶夭看见了策马向自己奔来的男人,高兴地想大喊,一张嘴才发现声音全都哽咽在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