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歇晌避暑,而在西边儿的葫芦河畔,却正是一团喧哗热闹。 原来近河边,栽种许多的柳,槐,杨等树,都是多年大树,有几棵足有百年树龄,需要数人合抱才能围得过来,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挡的树下一片阴凉。 又因靠近河畔,水声潺潺,微风从河面上徐徐吹来,更无半点暑热,正是个消闲纳凉的好地方。 此时此刻,在河边上,却是十几个看似六七岁的顽童,一个个打着赤膊,挽着裤脚,在河边那浅水的地方不停踩水摸鱼玩耍。 忽见有个小童低头盯着水面,痴痴地往那水深的地方挪去,才走两步,便听得旁边一个大些的顽童喝道:“狗子快回来!” 那叫狗子的小童一愣,忙转过身,乖乖兜水走了回来,那大些的顽童抓着他,训道:“早说过了不许往深水里去,怎么不听话?” 旁边的孩童们也七嘴八舌地说:“先前凤哥儿差点出事,青青姐早就叮嘱过咱们,不许来水边耍的,你要再闹事出来,以后都来不成了。” 被说的孩童低着头,一言不发,大些的孩童复又问道:“狗子,你可听清楚了?” 小狗子方绞着手说:“我见那里蝌蚪多,才想过去的。” 众孩童听见,都笑起来,那大些的孩童便道:“原来你是因为捞不到蝌蚪,这有什么难的?你跟我来。”他拉着小狗子往岸边走了两步,轻轻拨开丛生的长长蒲草,就见底下一串黝黑的圆点,像是黑珍珠项链般浮在水里,有的动也不动,有的却已有了动静。 小狗子伏底身子,睁大双眸,只见硕大的黑珍珠底下,伸出一条小尾巴,正瑟瑟抖动。小狗子“哇”地叫了起来,忙伸手掬过去,连水竟捧起一条蝌蚪,渐渐地水从手指间泄露殆尽,只剩一尾黑黑的小蝌蚪在掌心里扭动不已。 众顽童聚拢上来,皆都发笑。 小狗子十分快活,忽道:“我要给凤哥哥看。”竟自水边蹒跚上岸,乐颠颠地往岸边不远处的一棵大的垂柳下奔去。 众顽童一拥而上,都跟着跑了过去。 河畔垂柳如丝如幕,几乎垂了地,把里头的光景也都遮的严严密密地,只跑近了,才看见树底下、靠着树身斜倚着个小小地身影,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头顶绾了个伶伶俐俐的髽儿,露出香杏般微微透红的脸容来。 这童子虽然年幼,但生得唇红齿白,秀丽非凡,此刻合着双眸,极长的眼睫如两面排扇,静静地卷翘不动,仿佛睡梦正酣。 小狗子跟众顽童见状,竟有些不敢靠前,正踌躇中,那柳下的小童长睫一动,竟是睁开双眸,眼见众人都在跟前儿,便问:“是怎么了?”童声稚嫩,却无端自有柔和之意。 众人忙推了小狗子一把,小狗子才想起来,便忙上前,小心翼翼把掌心的蝌蚪捧给凤哥儿看。 凤哥低头看了一眼,问道:“如何捉了这东西来?” 小狗子眼巴巴地看着,却说不出话来,那大些的顽童笑道:“我知道了,必然是狗子听说前些日子凤哥儿因为捉蝌蚪落水,故而今儿特意捉这个来给你的。” 小狗子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凤哥儿听了,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真真儿有心啦,多谢。”那笑影更带一抹温柔,抬手在小狗子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众顽童目瞪口呆,一时都羡慕起小狗子来。 凤哥儿见那蝌蚪在小狗子的手掌里兀自摇摆挣扎不休,便道:“没了水,它岂不是会死?”那较大的孩童忙把先前拿来玩耍的半个破瓦罐舀了水,送到跟前儿,小狗儿恋恋不舍地松手,见那蝌蚪落在瓦罐里,在里头摇头摆尾,重又游泳起来。 凤哥儿低头凝望那蝌蚪,见它东游西窜,时而停留,如狗儿似的在罐壁上凑留,仿佛寻找出路一般,却终究跑不出这破瓦罐去,那短细的尾巴摇摆的越发迅速,似是着急起来。 正呆看中,忽然听得脚步声响,凤哥儿抬头,不觉啼笑皆非,原来那几个孩童多半去而复返,人人手上捧着一条蝌蚪,都献宝似的送了过来。 凤哥儿只得叫他们把蝌蚪都放到瓦罐里,罐子里的蝌蚪见了同伴,便凑上来,彼此碰头碰尾。 众顽童见凤哥低头不语,就都也静静地凑过来看瓦罐内蝌蚪游泳,见许多小尾巴抖来抖去,煞是可爱,不觉都笑呵呵起来。 众人看了半晌,凤哥才醒过神儿来,因笑道:“虽然捉了它们好玩,然而若长久留在罐子里,没有吃食,它们岂不是要饿死呢?不如还是放回河里的好。” 顽童们听了,大为意外,然而因是凤哥儿说的,因此都也赞同,当下便簇拥着凤哥儿来到河边,凤哥儿倾身要将蝌蚪倒回河内,目光所及,望见河面上自己的倒影,不觉一阵恍惚。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