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依照林嬷嬷的意思,是立刻带她回去敷药,连秦晨也是不忍:这样雪团儿似的孩子,极娇嫩的手掌上透出些血丝来,看着像是揉碎了花瓣洒出了红汁子似的。 云鬟咬着唇,微微摇头,这会儿黄知县反应过来,便重又落座。 待众人安定,黄知县道:“今日因素闲庄青玫身死一案,传请了鄜州大营的赵六来问话,赵六,你且将那日的情形向着众人通说一遍。” 赵六仍是坐着未起,闻言朝上拱手道:“大人有命,我自然不敢隐瞒。那日,我追踪一名囚犯,因跟他交手,便受了伤,他自逃后,我沿路欲回营中,谁知来到了那柳槐树林子里,忽然间听见男女说话的声响……” 此刻他的声音仍是偏带些稚气的,且这容貌身段也只是个小小少年罢了,但偏偏流露出十足老成的神情态度,众衙差看着,想笑,却又知道这“小少年”是不能小觑的,于是均又不敢笑。 众人都凝神听着,唯独云鬟心中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忧疑于“赵六”其人,另一方,因听到他说什么“男女说话声响”,云鬟心头震动,便想到青玫的那“心上人”。 倘若赵六所说是真,多半就是他正撞见两人相会这一幕了,难道青玫纵然身死,也终究不得保全声名? 云鬟听到这里,便抬眸又看向赵六,眸中难免略有忧虑之意。 谁知赵六竟正也看向她,那几明澈的眼底闪闪烁烁,似乎在琢磨什么……云鬟见状,那微张的唇便又紧闭起来,只蹙眉看他。 堂上黄诚便问:“你听见了男女说话声响,是说的什么?” 云鬟眉尖一动,咬了咬唇,纵然有心要拦阻,然而这毕竟是在大堂上,何况这“赵六”的性情,纵然她拦阻,难道他就能被乖乖地拦下? 云鬟不由闭了双眸,心头轻轻一叹:果然,该来的终究要来,昔日青玫在这大堂上时,云鬟曾教导她仔细瞒住这一节,谁知道她终究又丧在这上头,终究要揭露出来……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成? 云鬟心底无奈喟叹之时,却听赵六道:“因隔得有些远,我听见那男子说什么谢二、素闲庄、报仇之类的言语……” 云鬟大为意外,复抬头看向赵六,赵六此刻已经转头看向黄知县,道:“那丫头好像是个不肯听从的模样,那男子便说什么‘你若是不肯帮我害了那小主子,今日便难跑出这林子’等话,显是要挟之意……不料那丫头闻听就跑,那人赶上一步……当时我因有伤在身,那人动手又快,竟然拦阻不及,被他杀了那丫头。” 此刻堂内堂外,自然听得分明,堂下那些百姓嗡地一声,议论纷纷。 陈叔也忍不住惊怒交加,嚷道:“难道又是谢二爷一伙儿的人过来报复?” 黄知县一拍惊堂木道:“肃静。”又问赵六:“你且继续说,后来如何?” 赵六道:“后来我因现了身,那人看见我,心虚便跑了。”说完之后,轻轻地扫了云鬟一眼。 黄知县沉吟不语,云鬟心中怦然而跳:谢二跟老程张奎三人来到,如今三个死的死,关的关,伤的伤,哪里还又冒出个党羽来?分明不真…… 可赵六为何要这样说?——难道他是故意要保全青玫的名声?然而这人又哪里像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甚至想的如此体贴细微的? 此刻,黄知县道:“先前仵作查验过,青玫丫头是被人掐死的,颈间留下青痕,乃是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故而杀死青玫的真凶并不是赵六。” 此话一出,众人都恍然大悟,黄知县又道:“而按照赵六所说,此案乃是谢二的同党,想要串联青玫丫头暗害谢凤哥儿,不料青玫丫头乃是忠仆,不肯屈从歹人,故而被那人怀愤杀害。” 底下的百姓们听得明白,又是轰动起来,有人道:“怪道呢,原来是这样……这青玫姑娘,可也算是个忠义烈女了。” 也有素闲庄的庄客道:“青玫姑娘原本就跟小主子情同姊妹的,又怎么肯出卖主子呢?可惜竟如此身死了……” 因谢二的案子前几日才审过,众人多半知道前因后果,因此听了这一场,都十分感慨,均都赞扬青玫忠义节烈。 黄诚又问云鬟跟陈管事:“你们可有何异议?” 云鬟垂着眼皮,微微摇头。 陈叔怀着悲愤,拱手朝上行礼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还请快快将杀人凶犯缉拿归案,给青玫丫头报仇。”底下的众人也都一片鼓噪。 黄知县点头,当下发下海捕签子,又命人绘影图形,四处张贴。 此案倒是审的极为顺利,黄知县判定后,赵六方起身道:“大人若没其他话要问,我便告退了。” 黄诚道:“请自便。”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