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黄诚来素闲庄之时,曾同云鬟有过一个约定,那便是倘若他破了小鬼杀人案,就请云鬟告知他有关陆本澜的所有。 云鬟自知道今日黄诚多半是来要求践约的,她徐步穿过抄手游廊,来至花厅前,隐隐正听见秦晨在里头说道:“陈管家,你们这庄上也该多添几个人手才是,据我所知也并不缺钱银使唤,如今青姑娘又去了,里里外外只几个人,越发显得冷清了。” 陈叔叹道:“虽不缺钱银使唤,但如今要找个可靠顶用的人手也是难得的很呢。” 秦晨道:“别的倒也罢了,凤哥儿身边却要有个得力的人跟着才是,她本来就够冷的了,如今没了人陪着,真怕她闷出病来。” 陈叔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跟小主子说的时候,她都给回绝了,说是不要伺候的人了。” 秦晨道:“牛心古怪,我自来不曾见过年纪这样小,偏偏这样奇异的娃儿……” 两人对话之时,黄知县始终不曾做声,听到这里才道:“又在胡说。背后论人,非君子所为。” 秦晨不以为然,笑说:“我不过是个粗人,大人说什么君子,也太抬举我了。” 正说到这儿,外头露珠儿陪着云鬟来到,黄知县已起身相迎,抬头时候,见云鬟自门外进来。 因是在家中,本也未打算见外客,便只寻常的宽袖黑绉纱褙子,里头雪色素缎衣裳,仍单单挽着一个独髻,别着半透的白玉云头簪,眉如黛画,目含秋水,十分可喜可敬的模样。 秦晨一看,先笑说:“凤哥儿越发伶俐了,这幅打扮倒也清爽的紧,楞眼一瞧,还以为是哪里的小道童来了呢。” 云鬟一笑上前见礼,黄诚白了秦晨一眼,秦晨方含笑不语。 三人分别落座,云鬟举手请茶,黄诚略啜了口,秦晨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因知道黄诚跟云鬟有“体己话”,便又寻了个借口,自行出了花厅。 当即厅中只剩下两人,云鬟便道:“听闻大人将鬼杀一案断的利落明白,可喜可贺。” 黄诚听她提起,微微一笑:“多谢凤哥儿。” 云鬟道:“想必大人今日来此,是为了昔日之约了?” 黄诚举目看她,此刻,双眸里才透出几许焦灼煎熬之情,道:“还请凤哥儿为我释疑,我……我一直不知陆兄的下落,几乎成了心病,倘若你果然知道……” 云鬟垂眸,点了点头,因先想了一会子,才缓缓说道:“我先前说陆先生临死不悔,并非虚言。当时冰天雪地,他又体力不支,濒死之际,遇到一个山中猎户。” 黄诚微睁双眸:“猎户?” 云鬟道:“不错,陆先生求那猎户将自己带走,秘密掩埋,不许令别人知晓。” 黄诚生生地咽了口唾沫:“这、这却是……为何?”问到最后两个字,猛地一震,隐隐猜到,却又不敢相信。 云鬟点头道:“陆先生苦心孤诣,大人自然也该猜出来,他的身体已然残缺,倘若被大人看见,得知实情,以大人的心性,只怕过不了这一关……陆先生正是料到这点,故而求那猎户从密行事。” 黄诚听到这里,一声不响,只是盯着云鬟,那一双眼睛已然通红。 云鬟说罢,略出了会儿神,才道:“大人若是不信,他日可回去找寻一名叫刘十五的猎户,便知我所言真假。” 黄诚听着,嘴角勉勉强强地一抽,仿佛是想笑来着,然还未开口,泪已经坠下,他再受不了,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扇,背对着厅内云鬟,半低着头,肩头微微颤抖。 果然,陆本澜原本是虔心成全,谁知阴差阳错,黄诚偏仍知道了他割肉救人之举,如此自我沉沦两年,如今真相呈现……竟是情何以堪。 云鬟并不动,她自然知道黄诚此刻的心情:挚友情重如斯,几乎叫人无法承受。 而此刻她望着黄诚的背影,手却碰到袖子里的那块玉佩:诚然,逝者已去,再愁苦也是无用…… 且青玫虽死,但真凶尚未落网,不管如何,都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厅内两人各怀心事,心境却有异曲同工之意。 半晌,黄诚终于敛了心情,他回头看着云鬟,忽地拂了拂两袖衣裳,然后整神肃容,举起手来,向着云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