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便是这般叮嘱季陶然的,只叫他把此事再跟白清辉商议一番。 倘若两人果然能查出什么来,自然是最好;纵然不能查出究竟,云鬟心想自个儿毕竟在这上头也用了心的……如此,也算是对得住夏夫人那日的一拜了。 谁知道夜间,因雷鸣电闪,竟让她蓦地想起前世季陶然所说的一句话,以及当时的情形。 认真推算回来,季陶然入京兆府,要从此刻开始往后,再过近两年时间。 尸首在那时候发现,自然是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了。 可提醒了云鬟的,是季陶然曾说的那句话:女尸身上,有一方手帕,角上绣的是鲤鱼跃龙门的图样。 可巧的是,此前夏秀妍身上带着的那个荷包,也是鲤鱼跃龙门的样子。 这两个看似巧合,但是在目前一丝线索都无的情况下,自然也不能轻视。 她是再想不到的,白日里才叮嘱过季陶然留心此案,夜间,竟又是从“季陶然”的口中,得知了这线索。 然而云鬟心中却并未轻松,反而十分沉重。 只因“季陶然”在跟她讲述此情的时候,曾提到的那一句:这两人看着像是殉情而死,何况又在那种偏僻地方,双双只着中衣…… 此刻,背地里的流言说的是夏秀珠跟曹白两人私奔了,倘若这两具尸体真的是夏曹两人,且若查证后,真的是什么“殉情”而亡,岂不是愈发坐实了那些飞短流长,那这“真相”……又叫夏夫人跟夏秀妍等情何以堪? 有这般的真相,对遇害者家属而言,仿佛……还不如一无所知的好。 半天里云鬟都是神思恍惚的,只因不知该如何行事。 原本她拜托了季陶然跟白清辉两人,心里是放下一块儿大石的,可如今,却又有些担心。 若他们果然查到、也印证了她所知道的,对夏家来说,自然算不得安慰,反而如第二次伤害了。 她胡思乱想之中,忽地想到了在洛阳之时,因为周家父子之案,她担心会如前世一样重蹈覆辙,因此想要阻止白樘。 在卢舍那大佛之下,她曾问白樘:倘若动了周知府,便会引发祸事,四爷可还是坚持如初? 当时白樘道:“于我而言,不过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而已。” 字字清晰,言犹在耳。 想到那一刻的情形,就仿佛龙门的风风雨雨,复又扑面而来,身前并不再是一张书桌,而是伊河滔滔,眼前不再是教习,而是大佛静默矗立,俯视着底下小小的她。 直到耳畔有人道:“崔云鬟。”连唤三声,十分不悦。 身边有个女孩子忙戳了她一下,云鬟才惊醒过来,猛抬头,却见上头是苏教习,因望着她,满面不虞,道:“你把我方才所讲的《卷耳》之意,复述一遍。” 隐隐又听到几个女孩子低笑的声儿,只因云鬟恍惚了半日,众人都察觉了,方才苏教习也早盯了她半天,自知道她神游天外,故而是故意为难罢了。 沈妙英回头看她,眼中有些担忧之意,便要提醒她道:“思……君子……” 云鬟敛神,垂眸静想片刻,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此出自《诗经》周南,是说思君子之意。以采卷耳托言之,虽采卷耳,心适念君子,故不能采,只置放大道之旁,而良人在远,亦遥遥怀想,此诗词恳意深,赋其胸怀,尤以‘维以不永伤’一句,令人闻之涕零。” 苏教习只以为她神不守舍,故而要责难她一回,谁知她非但深记此诗,更把自己所讲复述的一字不差,教习不觉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好……说的甚好。” 众女学生们也都诧异,沈妙英望着她微微一笑,回过身去。 云鬟仍低了头,心思从“维以不永伤”之上,又转回“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白樘为人,不管是品性还是见识,自然都高她甚多,云鬟虽也想如他一般“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可真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