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皱皱眉,忙又将她拽住:“留神些,跌下去不是好玩的。” 云鬟原本并未看他,闻言才慢慢仰头,乌黑的双眸盯了他半晌,道:“是不是赵黼出事了?” 白樘早留意到小内侍跟她私下窃窃,故而才追了过来。 见她果然知道了,便道:“不必着急,只是云州方向来的紧急消息而已,尚未确凿。” 云鬟双眸略睁大了些,问道:“那……那就不是真的?” 白樘道:“已经派了人去再行追查。” 云鬟眨眨眼,忽地觉着脸上有些湿冷,她竟不知道是在何时落了泪。 举手胡乱揉了揉,云鬟道:“尚书、方才不是要去面圣么?如何又出来了?且快去。” 白樘不动,只问:“你要往哪里去?” 她沉默了会儿,嘟囔道:“我回府里去。” 白樘道:“你如今不宜出宫,且还是留在宫内。”手上略微用力,便欲将她带上来。 不料云鬟握紧栏杆,竟不肯从,执意道:“我要回府。” 白樘默然看了她一会儿:“既然如此,我送你。” 云鬟大为意外,复抬头看向白樘。 此刻白樘仍是站在她身前的台阶上,头顶是湛湛青天,他便仍是这般高大威严、居高临下似的面对她。 如在她记忆中曾回想过千万次的那个人一样,毫无淡褪。 云鬟竭力仰头看着,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默然滑落,从她极小之时就开始仰视着的人,此刻仍是仰视如昔。 心中却忽然无法遏制地难过,云鬟哑声道:“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 白樘皱眉:“你说什么?” 云鬟道:“四爷、给我一点点的好就成了,不消更多,也不能再多。” 她缓缓抽手,急着要离开。 白樘却毫无松开她的意思,反而握紧了些:“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鬟低下头去,目光掠过他绛红的官袍一角:“太多了,我消受不起。” 趁着白樘愣怔的功夫,云鬟用力将手臂抽回,扶着冰冷的栏杆,急急地下台阶,往前急奔离去。 白樘举目凝视中,身后脚步声响起。 有人道:“听说你跟张瑞宁一块儿来的,如何却在此耽搁?” 白樘早知道来者何人,因回头行礼:“殿下。” 静王赵穆举手示意。 白樘拾级而上,两人立在玉栏杆前,静王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原来先前,云州跟齐州发来紧急消息,说是赵黼一行人,在从辽国上京回来的路上,遇了地动,又加雪崩,下落不明,此刻两州以及辽国方面,都派了人马在紧急搜寻。 白樘道:“王爷先前便是在跟圣上商议此事?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静王道:“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先秘而不宣,叫人一寸一寸地找,就算将地翻过来,也要寻到下落。” 长叹了声,静王道:“没想到竟又生出这种事来,真的是天意曲折不成?” 白樘袖手不语。 静王瞥着他,忽道:“是了,虽然这会儿不是时候,不过倒也可以先问你一句,先前跟你商议的那件事儿,你可想好了么?” 白樘抬眸对上静王的眼神,静静答道:“想好了。” 且说云鬟来不及去请示赵世,只忙忙地出了宫,回到府中。 晓晴喜出望外,来不及说别的,忙道:“我正惦记着该回来了,没想到这样巧,且快去看看,薛先生要走呢。” 原来这数日,薛君生一直想搬离谢府。 是晓晴怕他这样一走,云鬟回来后知道恐怕难以安心,便频频劝慰,又叫过好歹过了小年再去等话,才将人稳住。 云鬟却正是要找他的,当即折往君生的院落。 尚未进门,便听得院内低低地似在唱什么。 云鬟不觉放轻了脚步,听唱得是欧阳修的《诉衷情》。 词道:“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唱词之中大有凄凉之意。 云鬟索性止步,站在墙外听他念完,却也变了心意,不想再进内找他了。 正回过身走了三两步,便听得身后道:“你回来了?怎么又要走?” 云鬟怔然,回头看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出了门,正站在台阶上凝眸望着。 云鬟心头转念,便淡然无事状,道:“我因听你兴致正好,不想打扰,想待会儿再来就是了。” 君生看了她片刻:“进来说话。” 只得先随他入内,却见院中那株老梅已经开了一半儿,进门便嗅到满园清冷幽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