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那疤痕异样,就已经知道当时伤的情形……可见季陶然对他说的那些,并非夸大其词。 原本心里还有些绮念,如此一来,便似冰消雪融,只是满怀沁凉的沙沙的痛。 赵黼顿了顿,猛地抬手,竟不由分说将她肩头的衣裳掳下。 裸露的半边肩头,那道刺目的痕迹就在眼前,藏在她的肩下,因肌肤雪玉无瑕,痕迹便越发显出几分狰狞,能清晰地看出当初缝合的道道勒痕。 云鬟不料他竟如此,才欲拉起衣裳,赵黼却握紧了她的手腕。 云鬟道:“又做什么?” 回答她的,却是赵黼低头,竟不偏不倚,亲在那令他惊心动魄的伤痕之上。 云鬟毫无防备,不由“啊”地惊呼了声,伤处一凉复又一热,叫人打颤。 试着推了他一把,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赵黼闭上眼睛,心底浮现的,是那秋风冷雨的迷乱癫狂一夜,他遭逢大变痛心彻骨,可是她,却也不计一切,费尽心机地相救,甚至因此而九死一生。 瞬间眼睛便酸涩难当。 ——这是她为了他留下的伤,也是她为了他的心意。 为他经历的险恶,流过的血泪。 伤处本就格外敏感,被他如此对待,更加有些痒意难当。 云鬟因推不动,便欲要后退避开,赵黼忽地举手将她抱紧,将脸埋在她的胸前。 她的心一下一下跳乱,不知他是又轻狂了还是如何。 定神垂眸看去,依稀见着于那微挑的眼尾处,到如刀裁的鬓边,有可疑的一道浅浅水渍。 云鬟怔了怔,唤道:“六爷。” 赵黼显是听见了,复低了低头,将半边脸蹭在她的衣襟上,自然是不愿她看见他落泪的样儿。 云鬟又惊又笑,又有些莫名滋味。 想了想,便未曾再叫他,只是举手轻轻地伏在他的发端,道:“都已经好了。不管先前如何……现在已是好了。” 那半是温柔的声音明明白白地传入耳中,赵黼并不抬头,勒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更紧,仿佛要将她生生地拥入身子里似的。 第519章 刑部,大牢。 厚厚地雪压在那灰沉色的瓦片上,阳光下甚是刺目, 凛凛然仿佛是刽子手怀中擎抱的刑刀颜色。 进了虎口似的门口,在刑部天牢戒备最为森严的牢房内,关押着的是昔日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沈丞相。 往日万般荣华, 如今却成为阶下囚, 然而虎死威风在, 时至今日, 刑部的狱吏们也不敢十分怠慢。 白樘来到之时, 沈正引正盘膝在监牢之中,如静默打坐。 狱卒将牢门打开,侧身恭请。 白樘徐步入内,将手中提着的一壶酒放在桌上,身后侍者提了饭盒, 竟饭菜等亦摆放整齐,便都无声退了出去。 白樘看向榻上的沈正引,道:“恩相,能不能吃一杯?” 沈正引淡淡地瞥了白樘一眼,坐着不动。 白樘自己斟满一杯,双手奉了过去。沈正引这才接过,嗅了嗅,道:“松醪酒?” 若有所思地一笑,沈正引道:“想当年,你初得了状元,我在府内设宴相请,亲自传酒给你,饮的就是此杯,当时是想‘沸春声之嘈嘈,叹幽姿之独高’,如今,却像是‘目断故园人不至,松醪一醉与谁同’了,真是可叹,可笑。” 白樘不置可否,只自举了一杯,敬道:“恩师请。” 沈正引一笑,举杯一饮而尽。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