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是什么身份,如今入了奴籍就得安分守礼,哪有个奴才比主子还傲气的。 那男子深吸一口气,将近三个月未提笔了,执笔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此番,定然要留下,此处是唐府,不为别的,能时时见着她便好了。 宫宴初见时,她的眼里像是有星子闪烁,一下子便晃了他的眼,只那一眼,令他深陷至此。 他沾了墨汁,提手落在纸上,每书一笔,江氏那眉头便松一分。 确实如牙婆说的,是个人才,她虽不通文墨,却看得出来,上头每个字都书的铁画银钩,颇具风骨,转折处行笔流畅,丝毫不凝滞。 这般的字,便是她儿玉生学了十多年也难及。 她扯了那宣纸上头的字细细观摩,心中不免叹惋,这人不是犯官之后也必定生于富贵人家,平常人家识字的都少,何况又写得这一手好字的。 也只有手里头有大把闲钱又看重才学的人家才会花大把的精力和银子来教养子弟。 她又看了垂首站立的男人,只觉得可惜,单凭着这一手好字,若是家中未犯事,怕是也能得贵人青眼。 江氏拢袖,将手中的宣纸放下,冲牙婆点了点头,示意此人便留下了。 复又问他“你可有名字” 男人顿了顿,摇头。他原本的名字,早就随着火光里去了。 “唐家留你为奴,那今后你便唤念恩,望你时刻感念唐家恩德,无论过往你是何种身份,今后也只能是唐家一名小厮,与旁的下人也没个什么不同。”江氏板着脸与念恩道。 思及他的身世或许不如旁人来得简单,江氏少不得敲打几分,让他收收心,才有了这番话。 念恩身体僵硬的朝江氏一拜,口里应着,心中却一涩,看来他这一辈子都是离不开旁人的恩赏,前后的名中都带了个恩字。 念恩这一动作,原本被遮得好好儿的脸便露出半块,江氏一怵,想起什么似的又吩咐“这两日你还是呆在屋子里头别出去,回头让管家去给你做面罩子遮脸,别回头吓坏了府里头的人。” “多谢夫人。”念恩这句说得倒是有些艰难,里头莫名带些苦涩和无奈。 除却念恩,江氏又粗粗选了丫鬟小厮共四十余人,最后实在精力不济才揉着额头欲回院子,一个唐玉嫣这一个月来早就耗尽了她的心神,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忙碌些他事。 也亏待阿迟这些日子常来照看嫣儿,她才能偷些闲功夫来打理府上。 半路上却被管家拦下“夫人,亲家老爷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有事商议,现下等在茶水房,夫人可要一见?” 管家五十多的年纪,一声青衣麻布的长衫,看着有几分文人的儒雅气度,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听着便让人舒坦。 江氏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痛,这些日子事儿多,倒是忘了,丹蔻将至百日祭,父亲此刻遣人来怕是为了这件事儿。 “自然是要见的。”江氏疲惫的出声。 管家便应了声,弓着身子在前头引路。 绕过一片尚还郁郁葱葱的竹林,再过一扇白漆黑瓦的月洞门便是茶水室了,近来府上人手短缺,顾不上修整,显得有些荒凉。 那江家老爷遣来的婆子正在月洞门后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眼见有道素色的人影被前后拥着而来,便急忙迎上去问安“姑奶奶大安!” 江氏上下打量她一番,便认得出来这是她母亲跟前儿得脸的掌事婆子,伺候了许多年,遂上前亲自扶她起身。 两人一同入了内室坐定说话。 虽说她在娘家十分说得上话,父母兄长也是对她照顾颇多,出嫁多年也未有生分,她却总要好声好气对着娘家来的下人。 自己是出家女,不能时刻陪伴父母左右尽孝,只盼着这些奴才尽心好生伺候着。 江氏凝眉与那婆子道“想来母亲此番遣你来是为了丹蔻百日祭一事。” 那婆子微微一低头,面上带了恭顺的笑“姑奶奶聪慧,奴婢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夫人遣奴婢来问,此番丹蔻姑娘大祭,姑奶奶有什么要嘱咐的?” 江氏揉了揉额角道“倒是没什么要嘱咐的,只尽到心便好,丹蔻与太子同祭,不可过于张扬。” 那婆子点头记下,复又见江氏这幅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挂忧道“瞧着姑奶奶气色不好,姑奶奶可千万珍重身子,切莫糟践了自己个儿身子,不为自己,也要想想表姑娘和表少爷……” 江氏轻笑,眉眼带了些哀愁,却还是笑着道“我记下了,你若回去,也莫要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与母亲听,省得她又伤怀。” “奴婢晓得,姑奶奶纯孝,自然不会乱嚼舌根子。”那婆子斩钉截铁的应着。 江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