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破米粥轮着喝的家,变成吃饱穿暖还使的起奴婢的小康之家,这个主心骨,没有了。 他此时想哭,但半个月的拉扯,眼泪早就流干了,而面对亲娘的泪水,他也不能哭泣,连大嫂都支撑着这个家,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妇人。 于氏早就没了那天跟沈妙贞撒泼打滚的精神气。 裴邺的死,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她并非是个纯然不通情理的农妇,除了偏袒二郎,在情绪到达了顶点过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举动,只是一下子好像老了不少。 沉默,在沈妙贞和裴郤之间,只有无尽的沉默和于氏低低的哭泣。 良久,沈妙贞终于说了话。 “办丧事吧。” 裴邺为国捐躯,却连尸身都没能留下,她仍然记得,当初裴邺与她开玩笑,说若他将来成了大将军,必然精忠报国,为大梁百姓而战,便是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便是他们武人的家国气概。 那时,她还生了气,恨恨的去拧他的耳朵,拧的他嗷嗷叫唤。 裴邺这才凑过来跟她保证,他一定会活着回来,还嬉皮笑脸跟她调笑,说他的小娇妻这么美貌,他可不能死在战场上,到时候叫娇妻嫁给了别人,让别人享受这温柔乡。 而一转眼的功夫,他就这么的离开了自己。 屋内已经挂上了白帐,身上也穿了孝衣,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里头却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尸身,只能一一身衣裳来代替。 灵堂上,沈妙贞神色茫然,机械的在那里烧着纸。 于氏在低低的哭泣,她哭的眼睛都快瞎了,眼泪都要流不出来了。 沈妙贞在问着自己,她爱裴邺吗?应当是有一点爱的。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终归在她生命中留下不可忽视的一抹刻痕,而他待她也很好,温柔又体贴,还会小意哄她。 遇到能如此契合的夫君,实属不易,沈妙贞的心就算是冰做的,也会慢慢被捂化,更何况她本就有意跟他好好相处,两人自然情投意合。 可要说她有多么深爱,爱到恨不得与跟他一起去,跟他生不同衾死同穴,却也远远没有到那个程度。 算起来,她与裴邺从成婚到他去北宁,他们其实只相处了四个多月的时间,这短暂的婚姻,刚让她品尝到了一点微微的甜蜜,剩下的便只有苦涩。 她觉得茫然,不知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走下去。 而茫然之余,却只觉得自己可笑,千方百计从六公子身边离开,与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沈家决裂,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局。 新婚不到一年,就变成了寡妇。 她才只有十七岁,是个很年轻的岁数,却好似经历了人生的许多磨难和坎坷,心态像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她总不能跟着裴邺一起去死,日子还得继续,仍然得活下去。 刚才还打发了一群来闹事要债的人,若不是温齐留下的那个心腹小哥,带着温家家丁出手,怕是这些人就要大闹灵堂,把裴邺的棺材都要砸了。 她果然说中了,这些放印子钱的人,从洛京追到了西京,但到底还顾着这里是天子脚下,可要不是温家的名声震慑住了这些人,裴邺又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怕是他们还要闹下去。 而只会窝里横的于氏,这一回却不敢当着那些人的面撒泼,吓得龟缩在屏风后面,听着她从容不迫的跟那些要债人交涉。 她一点也不害怕,说话有理有据。 拿出已经分家的证据给那些要债人看,丝毫不害怕那些高大男人的狰狞面容。 “我们一房与二房早已分家,这是我婆母与小叔签字画押的字据,然而我们供养婆母乃是天经地义,小叔不良于行,且没有成婚,我夫君心善,顾念兄弟感情,所以小叔也暂时跟着我们生活。” “裴邦欠下的银子,按的手印画的押留的名字都是他自己,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来我家里闹,是要视大梁律法于无物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