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阁老轻咳一声,道了声不敢,“山西、河南两地的布政使与我稍有师生情谊,加之此事关乎两地民生安稳,他们自不会推辞,只是......”严阁老顿了片刻,道:“兹事体大,为避免打草惊蛇,还是先暗中调查为上,娘娘以为如何?” “祖父所言极是。” 严阁老呷了口茶,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神色沉稳的严静思,觉得她的气蕴愈发内敛自华。 那是自己最为自豪的二儿子和泉州郭家女儿的孩子,怎么会错得了。可笑啊,大房竟一直将她的委曲求全错当柔善可欺,如今凤凰涅槃,严家想要平安渡过这场震荡,恐怕还要仰赖于她。 严阁老彻悟地叹了口气,收整好心绪,复开口道:“娘娘今次唤老臣来,可是有要事要交代?” “确是有事要请祖父帮忙。”严静思直言,“不知祖父在徐党之中可有值得信任之人?” 严阁老嘴角抽了抽,然未做什么犹疑就点了点头,在对方阵营里安插暗棋,本就是常情。 “都察院与六科中有两位可以放心委任。” 言官? 那正好! 严静思眉眼舒展,语意轻快道:“那还请祖父将我挟恩以报、恳请皇上出手襄助严家钱庄的事透露给那两位大人,在早朝上弹劾于我,言辞越激烈越好,甚至是废后这样的话也尽可以说。” 废后?! 严阁老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严静思片刻,见她丝毫没有玩笑之意,直觉荒唐之余,转念就想到了背后的深意。 “娘娘尽管放心,此事老臣定会交办妥当。” 严静思惬意地啜了两口茶,与严阁老闲话道:“照初回京城也有段时间了吧?可选好了书院?” “尚未。”齐大儒受聘通文学馆的事严阁老已有耳闻,自然属意于此,只是近期未有入馆考试,怕是要到来年才有机会。 据严庆所说,严照初今年并未下场考试,想来是想再沉淀两年,严静思想到宁帝之前同她说过的话,此刻方才豁然开朗。原来,他安排的不仅是一个廖仲亭,还有另一个名额留给了她。 这人,就不能不总说半句话吗? 贺半句! “皇上曾提过,有意恩荐一批德才兼备的士子入国子监,祖父为国事鞠躬尽瘁多半生,荫蔽个子弟入国子监实属情理之中,且照初在临江府的学子中颇有才名,监生的资格,受之无愧。祖父若没有旁的打算,这推荐的事,我愿代劳。” 严阁老心下惊喜,不仅仅只为这个监生资格,更为严静思的态度,忙不迭应下,“如此甚好,有机会老臣定让照初当面谢娘娘的提携之情。” 通文学馆再好,说到底也是私人书院,哪里及得上国子监。只是之前受不住长房的缠磨,才将两个严家子送入国子监,严阁老任是再看重严照初,也不好在短期内再开口,否则,落入徐党之流眼中,又是一桩弹劾。 翌日,为户部尚书林远侵挪国帑一事,特开早朝。 宁帝头戴乌纱蟠龙翼善冠,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于御座之上,俯视群臣。 随着“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唱声响起,朝中沉寂了片刻,宁帝挑眉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停驻在跸阶下直通殿门口的朱红色地毯上。 “臣,有事起奏!”短暂的沉寂后,左列文臣中一人站里出来,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宋文治。 “臣要参奏皇后娘娘为保一家之安,挟恩于皇上,以此解救太原严家钱庄。皇后娘娘挟君恩以全私利,德行有亏,难堪国母之名,故臣为皇家威名计,为天下民心所向计,奏请皇上,废后立新!” 宋文治此话一出,朝中顿时乍乱,议论纷纷。 福海尖锐的“肃静”警示声在大殿内响起的时候,徐劼收回想后偏转的目光,垂首掩下眉宇间的隐隐得意。 大殿里的议论声随着福海的警示声戛然而止,空气凝滞了十数息后,左侧队列中站出一人,站在宋文治身后一步,拱手道:“臣,附议宋御史之参奏!” 继六科左给事中司徒贤清发声后,都察院、六科之中陆续有人出列,附议宋文治。事态发展得愈发严重,朝中近三分之一的臣工都站了出来。 宁帝高坐跸阶之上,视线在出列的众人身上逐一缓缓扫过,仿佛要将他们深深刻进脑子里。 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