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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阿菩笑了笑:“阿菩,你又担心什么呢?难道我背上的那些曼陀罗花,就不是这样的疼痛熬过来的?你放心,我舒坦着呢!”

    银针又飞快地在她手臂上跳动起来,又细又密,嫩嫩的新肤吃不住力,先是褶皱,然后突然渗出一颗硕大的珊瑚珠子似的的血,渐渐连缀成片。

    完颜绰扯过一叠软纸,擦了擦皮肤上的血迹,然后像工匠打量工艺品似的打量着皮肤上无数细细密密的针孔,感觉稀疏之处还毫不犹豫补上几针,终于满意了。阿菩适时递上调好的染料水——深得近乎墨色的靛青,刷到了皮肤上,那些针孔,像会吸水一样,吸进染料。

    大约刺激得有些痛,完颜绰咬着牙,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这滋味儿,似刀剜,又似油泼,不算剧烈得难以忍受,而是细细碎碎、无穷无尽,往骨髓里钻,往腔子里钻,往心窝里钻,四肢百骸被刺激得偾张开来,毛孔仿佛都要呐喊出声,随后又过电似的,疼痛宛如酥麻的小蛇,缠绕着她,痛狠了,心里反倒涌起难言的快意。

    阿菩用湿手巾将皮肤表层、没渗进去的靛青擦掉,又小心涂上獾子油,护着受伤的皮肤,也利于固色。完颜绰看着阿菩的耳朵后面,梦幻似的说:“我小时候啊,阿娘好像总是大着肚子,完全顾不上我;阿爷对我要求甚严,简直当男孩子教养。我有时候想阿娘多对我说几句话,撒娇撒痴也没有什么用,倒是犯了错她生了气,会叫阿嬷拿尺子打我一顿。打完了心疼,才会摸摸我,哄哄我。我渐渐觉得,疼痛不算是坏事。”

    她举起手臂,满意地看着如墨画的靛青在她的手臂上生出两三枝曼陀罗藤蔓,枝条柔媚中又不失遒劲,花叶花瓣勾勒了细边。她笑道:“过两天叶子填上绿,花儿画上红,就和背上那丛曼陀罗一样美了。”

    伤疤被花藤、花叶、花朵遮盖住了,完颜绰却知,这绝非为了讨好某人。她冷冷地一笑,最后对阿菩说:“可惜啊,他非要这么逼我!”

    ☆、设陷

    完颜速每次被皇后单独召见,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女儿坐在宣殿德后的画堂里写着什么,他有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很快提着袍角, 通报进了画堂里。

    “阿爷来了。”完颜绰放下笔, 笑嘻嘻地托着父亲的手肘,不让他跪下向自己行礼, 嗔怪着,“朝堂之上,那叫没有办法;朝堂下头, 阿爷还要这样毕恭毕敬, 岂不是折女儿的寿?”

    她的手腕从挽起的朱红色袖子中露出洁白的一段,刚刚纹上去的新鲜的绿色也一起映入做父亲的眼帘, 不由“咦”一声。

    完颜绰不动声色掩着袖子:“刚刚写字, 怕弄脏了衣袖,所以挽了起来。”停了停, 见父亲疑惑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增多了起来, 又笑笑说:“那是纹在伤疤上的,陛下嫌伤痕难看,我也不得不顺着他点。毕竟现在有宠的是阿雉妹妹,将来,我还指望着在她手下讨生活呢。”

    完颜速不由眉头一皱,两个女儿都是这个样子上位,现在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千百年后的史书上又该怎么写?写他完颜速教女无方,净养出些不知廉耻的东西?

    完颜绰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阿爷,史书都是人写的,而且是赢的人写的。皇帝心里的三个人,横竖都是姓完颜的,阿爷做好夷离堇,还愁完颜家族不得兴旺?”

    “是……”做父亲的还是有些嚅嗫,不知既然要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要悄悄地趁皇帝不在,单独叫进宫里来说。

    完颜绰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笑笑说:“其实是要告诉阿父一个好消息,阿雉妹妹有了孩子,陛下欣喜若狂,已经把妹妹收入宫中,只差一个名分了。姑母呢,也是好事,陛下和她母子心意相连,还是决定不送姑母去守陵,颐养在东边紫宸殿里,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我呢——”她特意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她那双凤目眨动间,似乎自然而然地会有水汪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目中的灵慧气,还是薄薄的泪意。

    用别人的美好,反衬自己的悲惨,完颜速想着女儿身上刻意遮盖伤痕的纹身,情不自禁为她不值,哀叹了一声说:“阿雁,陛下对你也算是好的,你还是应当做个贤妻,横竖皇后的位置还稳固,若是将来有幸,能生个儿子,你的后福也不会少。”

    完颜绰好笑似的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听天由命吧。太后提及过要想渤海王回来,陛下心里特不乐意,我也不知道听谁的才好。不过不管听谁的,阿爷总要帮陛下防着渤海王。阿爷门下不少文武官员,但M.iyiGU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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