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 大笔一挥, 将宋时申请的款项宽宽裕裕地拨了下去。 宋时过来道谢时,他还体贴地问了一句:“周王殿下那天与你说的什么?若还有要制的东西,只管说出来, 也与这纸笔一并拨给你。” 宋时不是那种占公家便宜的人,痛快地说:“没有别的了。那天周王殿下与学生只是谈论了‘理气论’,听学生讲了些‘气’在天地间荡荡乎充塞周流的道理,亦不曾说别的话。学生报上的那张单子,已是将材料往宽裕里写了,再多的更无必要。” 气在天地间周流的道理? 曾棨顿时眼前一亮:“你如何讲的?早前在《福建讲学大会笔记》上看过你讲理气论,虽只寥寥几句,却深切晦庵一脉之理,这回与周王讲得仍是气理之辩么?” 不是气理,是地理。高中地理。 不过他不能跟曾老师介绍六百年后的教育发展,只能把初高中地理老师的功绩揽到自己身上,深沉地说:“周王殿下问学生云上有何物,学生便与殿下讲了云上仍是气的道理,又讲了些云雨变化之道——只是有些却不是从先贤书中看来,而是学生随家父在福建任上时格物所知。” 抱歉了王圣人,借一下你的人设,不过我格的只是山,不耽误‘守仁格竹’成为典故。 他心里跟未来的圣人道了个歉,然后编出一个自己为了穷究理学,跟着他爹在福建任上时曾断续格山七日,格出了雨影效应原理的故事。 暖空气顺着山体迎风面爬升,到高空遇冷凝结成地形雨,造就了山体迎风面多雨的现象。而气流爬过背风面后则会沉降成干燥的热风,地面水份蒸发快,落雨少,形成了雨影区。 他“格山”格出了迎风面多雨、背风面少雨的“物理”,又从这“物理”中体悟出了水循环、冷暖空气交锋、大气循环的“天理”…… 他已经是连皇子都忽悠过的大师了,早不是当年在福建讲个理学都怕被人赶下台的小秀才,忽悠起座师来也是面不改色,堂而皇之地说:“中庸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弟子自幼随先师桓先生读书,一向志慕君子之德,故于七日间深入山中,凭此躯体察风之流向,感受山上山下不同高度间气温渐变之情,亦悟得风中水气为寒意所激而落之理。” 曾老师没去过福建,他怎么编都行;不过就是曾老师去过,他也敢这么编:因为武平县就在武夷山脉最南端,武夷山脉本身处在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是能观察到雨影效应的。 他自信地给老师讲了一段高中地理,曾老师听得大为感动,叹道:“少年人果然有志气,天下学子无不读‘致知在格物’,能潜心格物而能格出其中之理的人又有多少?你既格出了这样深刻的道理,自己又是会印书的,怎么不早印出来遍传天下?” ……这不因为是现编出来的么。 宋时微微垂头,强行找理由说:“当日弟子尚年少,虽然想到一些东西,却不能成篇。如今先与周王殿下忆起旧事,又与老师深谈一番,才于交谈中梳厘清了当时所见,而能有自己的分析。待有时间,弟子也是要写一篇文章述此旧事,阐述大气循环周流之道。” 曾先生含笑点头:“那我就等着子期的新文章了。早前京里有人传说你是做实学的,我还没怎么认真,以为你们这些少年学生都只用功读书,哪里沉得下心做实学;但看你这般肯放下书本亲身格物的精神,倒是信了不少。” 清谈误国,越是在中枢为官的人越该懂些实学。 曾老师细细回味着他方才讲的地理知识,指尖在桌上轻敲,叹道:“这气流变化之道若研究透彻了,是否能用在农事上?” 应该能应用在农、林业和水利上。 这样的山脉周围百姓应该已凭经验了解并适应这种气候特点了,不过他若写出书来,多些学子和待选官员看到这类知识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他们都有可能发到各地做父母官,多懂点儿地理、气象学知识,到任后还能对本地区易发自然灾害多些预防措施…… 这么想着,宋时倒当真想要好好写一篇文章了。 他定下心思,也顺便小小拍了老师一记马屁:“朱子论轻重时曰‘行为重’,先生今日闻知一事便欲因其施惠于百姓,既是深得朱子之道,这般胸怀百姓的气度,更有宰辅之风。” 曾老师听得心旷神怡,却还要绷起脸说了声“聒噪”,把支银子的纸条扔给他,让他回去好生给周王做字帖去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