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王看完家书,心情激荡,见了他便念叨起了父皇恩泽深重,他做儿子的无以报偿君恩。 这话其实跟他舅兄说更合适,但大舅子的性情端严,不如宋大人温和,周王在他面前不太好意思诉说少年心事。宋时就不一样了,又是亲戚,又能体贴他思亲之情,对着他倾诉比对着别人说这些放心。 父皇已经解了他母妃的禁足,还特地叫太医将桓王妃近日的脉案送来,以安他初为人夫、为人父的心。他如今是一腔热血澎湃,恨不能立刻奔赴九边重镇,替父皇、替朝廷和九边百姓处置好强征民壮之事。 宋时给他鼓了鼓掌,神色郑重地说:“殿下有这份心气,这番行事,便是九边将士百姓之福,足以回报陛下关爱。” 不过以当今圣上的慈爱之心,肯定也更重视爱子的身体,他也期望周王这趟出行以玉体为重,不要往太危险的地方去,一路上多寻地方府县官员和镇守将士接应。 周王含笑应道:“小王便是为着父皇母妃和未出世的孩儿,也定会好生保重身体。” 嗯,保重身体,从保暖开始吧。 宋时唤人把专门给他做的衣裳呈上去,让他一件件试过来,凡有不合适的当场改制。 军大衣形制可身飒利,胸前钉着两排亮闪闪的铜扣,背后还钉了收腰的腰带。原本看着有些孱弱的周王穿上大衣、戴上翻毛帽子,蹬着靴口翻毛的高底雪地靴,竟显得壮实、精神了许多。要是能照个照片传给他父皇,估计圣上就不用总担心儿子的身体了。 他自己照着也觉得挺不错,又在背上搭一件貂皮大衣,并不套袖子,只扣着两肩,竟显出几分凛然威重之气。 好气势!再搭一副墨镜就齐了! 他从托盘底下摸出个玳瑁框的墨绿片方形墨镜,让周王架在鼻梁上,轻拍了两下手掌:“好!果然这么穿最搭配!” 周王细细照着镜中的模样,一时竟忘了热,看够了自己戴墨镜的模样,才忙不迭地在内侍帮助下脱了这身衣裳。 然后由衷地说了句:“这些衣裳可真暖和,只怕穿一件就足以抵挡风雪了。” 农历五月,才刚高考结束没几天的日子,你就是穿套线衣也得嫌厚,到冬天就知道了。 宋时笑了笑,劝道:“殿下莫嫌衣裳多,北地冷得早,岂不闻岑参‘胡天八月即飞雪’之语?即便八月不飞雪,九月十月,辽冬也该遍地积雪了。殿下自幼生在京里,受不得那样苦寒,感染风寒事小,若关节里进了风,后半辈子都要吃苦。若陛下和贤妃娘娘得知,岂有不心疼的?” 这一说他倒想起来了,回头还得给他们一人做几套护膝、护腰带上。 到周王出行的时候,光宋时准备的衣裳就已足足收拾了一车,又带了高锰酸钾、搭在车顶上防雨用的沥青油布,还做了俩煤球炉子,摇了筐煤球,备着他们路上烧水用。 他也是头一次帮人收拾行李,生怕少备一件,他们路上就有折手的地方。再加上如今又到了收夏税、运转钱粮的时候,白天忙公务,晚上想着怎么收拾行李,忙得连侄子们的作业都要顾不上留了。 亏得桓凌早晚与他同行同住,该备的教材、该留的作业都能替他弄了,顺便还能留意着他大哥的功课,出几道经义题回去让大哥做。 至于宋家收到家书时,看见两人的笔墨混在一起会有什么想法…… 他们大概也早该习惯了。 桓凌微微一笑,写下一道述武王伐纣功成后,偃武修文举措的尚书题:“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 前几年是因马氏把持兵部,苛扣边军物资,才使关防削弱,达虏有机会袭掠边城。如今边城换了将领,又有周王坐镇,时官儿如能种出丰产的粮食,又何愁两年后大郑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太平日子,春闱时不出这样的考题? 他慢慢写着题目,余光看见宋时将线衣线裤一件件叠起来,亲手给他收起箱笼,便劝了句:“这样的小事何必亲手做,明日叫书童来收拾就是了。” 宋时手上不停,含笑看了他一眼:“外衣叫别人收拾就算了,这些贴身穿的还是我亲手给你放起来的好。” 他把手里一条线裤塞到箱子里,转身走到桓凌身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