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泥泞的城门前,转眼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给覆盖。 每个人死气沉沉的脸上,都焕发了别样的光彩。 灯心草从唇边掉下来。 裴承让忍不住直起了身子,脊背离开城墙,远远看着城门口喜极而泣的众人。 他身边原本有很多灾民,现在全部爬了起来朝着那边走去。 转眼之间,这里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活人。 没走的,都是永远也走不了了的。 奇怪。 灾情才出没半月,县太爷陈渊一直说朝廷没放银,要等着朝廷的指示。 就因为这事儿,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贪官,愤怒的灾民二话不说冲上去,让陈渊吃了一通老拳。 现在说放粮就放粮,难不成陈渊真是个贪官? “咕噜噜……” 肚子里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绳子拴着,饿也还是饿。 “娘的,老子在这里想县太爷干屁,又跟老子没关系。赶紧喝粥去才是啊,回头没了怎么办?” 裴承让一把将掉下去的灯心草抓在手里,撑着泥地站了起来。 放眼一望,整个城外的人都集中到了城门口,那两名来通传的衙役也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着。 裴承让走近了,正好站在那两匹马的屁股后面。 两名衙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不禁戚戚然。 方才喊的那个一个劲儿地摇头。 “总算是赶上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多亏咱们县太爷还有后手,这一次联合了各大乡绅,先凑了钱粮出来,可不容易。等到大计,应该不会丢官帽了吧?” “嘿,对外是这样说,你还真信啊?” “怎么,不是?” “那些个乡绅员外,见了灾民,哪个不是把自己的门锁得紧紧的?指望他们手指缝里露出钱来,还不如等着貔貅给你放血。” “那钱粮从哪儿来?” “还不是咱老爷从京里调过来的,多仰仗着那位贵人呢。” “哪位?” 另一名衙役可吃个大惊。 传话的衙役勾勾手,同伴附耳过来,便对着他耳朵悄悄说了两句。 “什么?高大学士家的小姐?!” “哎哟,你这破嘴!” 知道内情那衙役吓得直接用手去捂他的嘴:“这事儿可声张不得!” “好好好,刚不是太惊讶了吗?” 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朝廷里到底是怎么个买卖,大家都不清楚,两名衙役就在前面守着,以防这时候出现乱子。 背后不远处的裴承让掐了掐灯心草,只一声嘀咕:“高大学士家的小姐?” 高大学士,约莫只有朝中的高拱了? 看来,淮安府这一场水患里藏着的故事还不少呢。 不过这都跟他这升斗小民没关系了。 裴承让看了看前面挤挤挨挨的人群,直接走上前去,左右两手分别朝两边扒拉,直接把人给拨到两边去,活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来来,让让,让让。承让了,承让!” “你干什么?”有人嚷嚷。 裴承让直接把灯心草往嘴上一叼,两手扒开挡住脸的头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你说老子干什么!” 一看这脸,再看这一根草,他的身份谁人不知? 横行乡里的恶棍不就是他吗? 这会儿灾民们都怂了,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任由裴承让大摇大摆先入了城。 外头俩衙役看了,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这孙子!” 京城,惜薪胡同,高府。 “说来,离珠那小丫头还给你下了战帖,约你去白芦馆斗画?” “她邀她的,我可没答应。她自个儿开心才好。” 顶着高拱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谢馥可自在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