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斯时却习惯在人去楼空之后,在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里多留一会儿。 对他而言,回不回公寓差别不大。 他在精神上过着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 这天,晏斯时留在办公室,尝试精简目前的算法结构。 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离开工作室,到地下停车场取了车,驶出科技园区。 园区外有家24小时便利店。 晏斯时将车停在路边,打算进去买几瓶水。 这科技园区过了十一点以后,便是另外一派阒无人声的景象,只有少数楼层还亮着灯。 便利店里同样安静,除他以外,便只有另一个顾客,站在角落处的微波炉前。 他扫过一眼,无甚在意,径直朝着后方的冷饮柜走去。 他习惯喝一种生茶,只有日系便利店才有贩售。 那茶饮放在冷饮柜的固定位置,他拉开柜门,刚要去拿,听见角落那处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动作便是一顿。 那声音音量并不大,讲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只有个别词句的发音不甚地道。 这园区里多的是外企公司,讲英语不足为奇。 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一把凉柔的音色。 好似与尘封记忆中的某一人重叠。 他抬眼看去。 那是个年轻女人,穿一件筋骨垂柔的烟灰色大衣,内搭黑色毛衣。一头过肩的长发,轻盈蓬松,冷白亮光下,发梢显出一种自然的栗色。 似是工作电话,她声调始终不高,但阐述观点,维护立场,语气有种绵里藏针般的坚决。 那份稍露锋芒的强硬,与她的音色,以及清柔的长相全然不同。 这时候,晏斯时尚不能完全确定,因为高中那会儿她总穿着校服,留着齐锁骨的中发。 直到那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了,她转身时抬了一下眼。 那澄净的眼睛,分毫无差地与记忆里的重叠。 小时候晏斯时上过很多的兴趣班,围棋是学得最久的,因为偏爱那种思维与运算的搏杀。 他在某些方面有洁癖,譬如总要洗过手之后才会执子。 但他的规则只用来律己,不会强求他人。 和人下过棋之后,他将棋子丢进盛了清水的白瓷盆里。 清洗过三遍,阳光照得水面一层浅浅的粼光,净水下方沉着分明的黑与白。 高中那会儿,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就让他联想到了这一幕。 连名字都像。 夏天微光粼粼的江水。 对面的人拿出加热过的便当盒,打算放进塑料袋里,一转头时,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注视,倏然抬头看来。 晏斯时轻摔上冷饮柜门,没有犹豫地朝她走过去。 “好久不见。”他说。 “晏斯时?好久不见。” 她也认出他来了。 他实则并不忐忑,但她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却莫名的,隐约有种落地之感。 晏斯时目光在她脸上落下一瞬,“才下班?” “嗯。”夏漓好像尚不能习惯这么近距离与他说话,总有种还在做梦般的恍惚。 判断做梦的标准之一是能否回想起前因后果,而当下晏斯时出现得太突然,过分像是没头没尾的梦境片段。 顿了一瞬,夏漓笑问:“你是……在这园区里工作?” 这周围没有民居,偶然路过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晏斯时点头。 “什么时候回国的?”“去年十一月正式回来。” 两人在同一个园区上班,三个多月,这才第一次偶遇,好像也算不得多巧了。 夏漓边说话边将便当放进塑料袋子里,“是决定回国发展了?” “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