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酒壶捂在手里,却并没有要喝上一口的意思。事实上他正火烧心呢,哪里有半点儿寒意需要驱。他抱着酒壶并不是为了取暖,相反,他是为了散热。那酒壶虽说一直在层层包裹中捂着,在江上晾了这么久也多少凉了大半。 可在薛闲手中呆了片刻后,那酒壶便隐隐发出了一些汩汩之声。 除了始终不吭声的陆廿七,船篷里的几人目光都转到了薛闲手里的酒壶上。 这已经不是温酒了,这是在煮酒啊! 石头张眼巴巴地看着那酒壶,缩脖揣手的,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那酒壶里一起被煮着。 热气一上来,酒香便沿着丝丝缝缝透了出来,石头张眼珠子都发直了。他苍蝇搓手似的摩挲着手掌,道:“哎……这酒闻着可真不错,我平日里做石雕时,也喜欢来上那么两口,肚里暖和,酒气一蒸腾,手感便来了。” 这明里暗里的,就差抱着薛闲的腿嚎道:“赏我一口吧!” 江世宁快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拱了薛闲一下,低声道:“快别玩了祖宗,他都快抖下船了。” 薛闲一点儿热气也没憋着,把这壶酒烧了个滚开,给了眼巴巴的石头张。而后又不消停地拿起了另一壶。 石头张连忙用袄袍袖子接住,在怀里捂着,似乎这会儿才彻底活过来,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可算暖和点了,这江里寒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薛闲暂且宣泄掉了他憋了半晌的热气,将另一壶也丢给了石头张。 “两壶都给我?”石头张受宠若惊。 薛闲没好气道:“你这梦还没醒是怎么着?” 石头张正欲开口再问,坐在蓬边的玄悯已经将酒拿了过去,递给了摇橹的船夫。 薛闲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于他来说,便是默认的意思,只是…… 江世宁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又瞄了玄悯一眼。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这两天,他总觉得这俩之间有些怪。或者说薛闲显得有些怪,他似乎格外针对玄悯,又莫名有些半搭不理的。 当然,这祖宗先前也喜欢盯着玄悯找事,有时候也半搭不理的,但是…… 他盯着两人看了片刻,又默默垂下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去了,毕竟这俩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是祖宗,他一个也惹不起,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这么想着,他又默默朝船篷角落里挪了挪。 咚—— 客舟突然晃了一下,石头张正仰头喝着酒呢,一个没把住平衡,手肘撞到了船篷上。 “你看着竹篾子似的薄薄一片,分量还不小啊,挪个窝船都抖。”薛闲瞥了江世宁一眼。 “不是这位小老爷晃的。”船夫吆喝了一声,喝了几口烫酒,他精神头也好多了,“这一段江流就是这样,有些颠人。每年夏冬两季,这一带行船总少不了要翻的,不是水涨浪急,便是风大得能掀船。这两年倒是平静了不少,来来往往再没碰见那些大浪妖风,船便走得多了。今个儿倒也是有些古怪,又有些要作妖的架势。” 一听船夫这话,石头张便惊了一跳,这人似乎格外胆小怕死,他抻着脖子冲船夫道:“那……那这船不会翻了吧?” 船夫不大高兴地瞥了他一眼:“这船还走着呢,怎么好说这么些不吉利的话?翻不了,我只是说有些古怪,也没说今天就要起大浪。” 说到这个,他又叹着气道:“几位老爷,不是我抱怨,我就真心劝两句,往后过江可别固执,听船夫的总没错。这种天其实是没人乐意出船的,你们不住在江边,不知道这江风的习性。我们天天在江上漂着,几乎以船为家了,看一眼浪就能知道能不能太太平平地出船。就我说的,顶多两日,这江得翻一次天。况且——” 船夫拖着调子,眸眼一眯,单手把持着船橹,灌了口热酒道:“你们怎的挑这种时候去安庆府啊?那边现在不太平啊。”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江世宁有长姐嫁至安庆府,一听这话,顿时便皱了眉。 “我还是前两日听一个对岸来的船夫说的呢。”他压低了嗓子道:“他说几日前,安庆府一带有地动,据说整个府都抖了好几抖呢,最重要的是,地动塌了一座山,还有人说屋子抖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地下有龙叫唤。” 叫唤…… 多有威严的形容啊,说得跟谁家耗子吱哇乱叫似的。 “那叫龙吟!”薛闲没好气地纠正完,陡然反应过来似的坐直了上身:“不是,你等等,龙吟?那人跟你说,在安庆府听到了龙吟?” “昂!”船夫说得头头是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