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兮知道,这时代,孝道是一顶大帽子,一扣下来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明知对方是在撒谎,她也没有多少办法。 更何况她曾经在侯夫人面前说过,她是想回去在祖母跟前尽孝的,得知祖母病重的消息,必定不会再多停留。 但让她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甄耀梁显然早有准备,叹道:“唉,家书寄出总要些时日才能收到,表婶寄家书时尚未病倒呢,后来她病重卧床,便托我们特意来望京,将你接回去。” 甄兮微微一笑:“祖母向来对我耳提面命,要小心族中妄图吞没我家家产之人,她又如何会让你们来接我?怕是几位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吧。” 甄兮此言一出,甄耀梁和高艳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虽与甄兮并不熟悉,却知道那是个软弱好拿捏的丫头,万想不到,今日竟然会被她如此顶撞,还将那些暗地里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二人对视一眼,甄耀梁立即斥责道:“兮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我与你婶子分明是见你家如今人丁单薄,怕诸事不顺,这才主动来帮忙,怎么到你嘴里,倒成了我们贪你家家产?” 他还想再加一句“你若如此将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们走就是”,然而一想到如今甄兮的强势,他又将这话咽了回去。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他们可不能空手而回!那老太婆身子本就不大爽利了,将这臭丫头带回去卖个好价钱,说不定会气得那老太婆直接归西,到时候那些家产,不就名正言顺到了他们手里? 原主或许会为了自家的脸面而不肯在侯夫人和这么多人面前闹起来,可甄兮不怕丢人。 侯夫人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闹得侯夫人对她的处境有了深切的认知,多了那么点同情,那么她就不用担心了。 这个时代,孝道是座大山,即便只是近些的长辈,也能左右小辈的未来。她今日这番话,算是彻底背上了顶撞长辈的罪名,可她怕什么呢? 她是决计不能跟着他们回去的,不说这边还有孟怀安,就说原主的继祖母,也不会希望她回去。在如今这样的宗族社会,她一旦回去,便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凭族人处置,倒时候原主的继祖母拦不住只怕会气怒攻心,反倒危险。 她还记得曾经在现代时看过古代人为了吃绝户,有多少“奇思妙想”,甚至有一家之主意外身故之后,族人齐心协力污蔑他妻子通奸,说他幼子不是亲生而将孤儿寡母乱棍打死光明正大瓜分他家家产这样的离奇之事。人的贪婪之心一上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因此,她待在侯府,才是对她和她那位继祖母最好的选择。 至于哪天她熬不住死了,那之后的事,便不是她能关心的了。 甄兮面上带着微笑,虽轻声细语,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具有攻击性:“我与几位实在不熟悉,自然不甚清楚。可既然这是祖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我作为小辈自然会铭记在心。” 被拆穿了来意,高艳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旁边坐着的可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啊! 她泼辣劲上来了,虽不敢在侯夫人面前动手,但动嘴是不客气的,当即大声嚷道:“兮丫头,做人可不是你这么做的!你不过是来侯府半年,便如此忘恩负义,连我们这些穷亲戚都不肯认了?你忘了,当初你爹娘接连病故,是谁在帮着你们操持丧事?若不是我们这些亲戚帮忙,你家怕是早散了!你如今是攀上了高枝,可也不能就这么忘了孝道,还污蔑我们这些于你家有恩的亲戚啊!” 甄兮即便有再多的说辞,在“孝道”这顶大帽子之下也没太多腾挪空间。这时代,可是有“子告父母,非公室告,勿听,杖一百徒三年”这样的法律,而除杀人谋反这样的大罪,宗族完全可以私下处理一些诉讼,比如财产诉讼就完全符合条件,甚至于这样的财产纠纷即便告到官府,算“越诉”,不但要打一顿,还要再发回宗族里处置。 她也不与高艳争辩孝道的问题,只道:“是有恩还是有仇,此事你该与我的祖母去说。我只是小辈,只听祖母的。” 高艳自己气得暴跳如雷,却见甄兮依然一副冷静的模样,以往被她挤兑上两句就面色发白好像随时要昏倒的情形,竟是一去不复返了!她当即口不择言地说:“你姓甄,作为甄家人,就应当听从族里的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