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子来。她见他一进来就往亮灯的东厢走过来,起身站得片刻又坐下,唐牧已经掀帘子进来了。他进来就问:“晚饭可吃饱了不曾?” 韩覃嗯了一声:“很饱。” 唐牧坐在罗汉床上敲了敲桌子,问韩覃道:“为何没有茶?” 他晚饭后必要喝茶,方才在外院想必没有喝茶,此时才想起来便要茶。韩覃起身才到门上,便见林嫂子端着茶盘进来。她伸手接过茶盘,捧茶递给唐牧,就听唐牧又说道:“我一直叫淳氏替你物色两个年龄大些的丫头进来使唤,你那两个也太小了,整天就知道顽,什么都不懂,如今更是连茶水都不伺候么?” 韩覃本在发呆,听唐牧敲桌子才忙回道:“是我说不要的,这两个就很够了,我一个空人而已,要那么多丫头做什么。” 唐牧饮得几口茶起身要往西厢,见韩覃仍在窗前站着,问道:“为何不跟来?” 韩覃只得又跟他到西厢,取墨条加水细细的研墨,看唐牧习帖。这样沉默得许久,忽而韩覃就听唐牧言道:“皇帝意欲要给当年叫查恒与高瞻陷害被诛的大臣们平反,你祖父韩兴就是头一个,往后朝廷发还你祖父与你父亲的功名,我会想办法叫吏部替你祖父追封一个正三品的左都御史,到时候你与你弟弟柏舟亦会得朝廷抚恤,更重要的是,往后你就能正正当当出门交际了。” 韩覃心中仍还记着方才的韩清,心中全是莫名的气愤:“怎么个正正当当出门交际?难道我现在不能出门交际?” 唐牧边书边说道:“你祖父就你父亲一个儿子,此外再无堂兄弟,而当初你们韩府的宅院被你的远房堂叔父韩复买走,现在他将两府辟做一府在中居住。我已往太原府你外祖父谭洪那里送了书信,你弟弟柏舟想必不日就能到京,到时候朝廷会出文着韩复返还你祖父的府第,你带着制书去那府给韩复看过,就可以带着你弟弟柏舟回去居住了。” 他抬头,见韩覃脸上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欢喜,问道:“你当初所求为韩府平冤并脱离贱籍,如今好容易达成,难道你竟不喜?” 韩覃略牵唇笑了笑:“我很高兴。” 唐牧继续低头临帖,又说道:“我会给你足以支撑起韩府一门的嫁妆,趁着年轻,好好享受几年贵家姑娘们该过的日子,赏花,游河,由着你的性子来,好不好?” “然后了?”韩覃气呼呼问道。 唐牧抬头看了片刻随即一笑:“然后,由着你的性子玩够了,就仍回怡园来。难道你觉得除了我,你还能嫁给别人?” 仍回怡园来。这样的话,叫韩覃不由觉得他是想把她支出去,从而或者娶房夫人回来,等他人事大事得定,再把她招回来作妾的样子。 她摇头道:“若是如此,我宁可一直就这样无名无份在怡园呆着,也不要出去。” 唐牧果然怔住,随即反问道:“为何?” 韩覃道:“若您不愿意放我,就终此一生都不要放了我。若您要放,就彻彻底底的将我放出去。否则,放我出去过一段日子,仍旧纳到您的翼下,与逗猫逗狗似的玩儿有什么区别?” 她是他的玩物,即便放手,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顽意。 在唐牧的注视中,韩覃头一回自己亦凑身过去,捉起他的手缓缓放到自己屁股位置,随即捉那手轻拍了一把道:“您如逗猫逗狗一般,由着自己的性子逗弄我,从未想过我亦与二爷您一般,也是这天地生成的人。时长日久,我习惯了您的威吓,也习惯了您偶尔给的甜头,心里滋生出的奴性,足以磨灭本就少的可怜的自尊。 我愿意满足您所有的邪癖,也愿意就此呆在怡园,做个玩物,只要您也乐意。可若您果真怜我,肯要放我出去,就永远不要管我会怎样生活,也不要干涉我会嫁给谁。虽曾叫您睡过,可我本就叫陈启宇倡了个寡妇名声,倒也不是很介意。好不好?” 她萌鹿般圆圆的双眼中满是挑衅,见唐牧不应,捉他手又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蹭他手轻揉着,唇角噙着一丝冷笑,眼中满是不屑。 这恰就是她的本来面目,一边装做乖巧的委曲求全,却又在心里止不住的鄙夷,同时贪恋他如父般温暖的爱意,绝望于自己被驯服,恨他,同时也恨自己。 唐牧簇眉看了片刻,略一使劲从韩覃手中拿回自己的手,以镇石抚平宣纸,仍低头临着金文:“我给你外公谭洪的信中与我统一口径,只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太原府与他一起生活。至于京中见过你的人,统共那么几个,该封口的我自会封口,陶金枝是陶金枝你是你,你仍是身无暇碍的小姑娘,等到过几天我联合六部下道公文,你就可以回韩府讨要府宅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