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天马上就冷了, 这趟去了, 估计就直接回来过年了, 再上工, 就要过年打春之后。 翟明翠给他装好的包袱, 张成文接过来, 抗在身上。 德福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弟弟妹妹,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然后目送张成文离开。 张成文走到家门口时, 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 他以前都的时候从来没有回过头, 就那一次, 回头了, 转头看着德福说:“德福,你十八了, 是咱家的男子汉了,以后啊,家里的事, 你多做些。你妈腰不好,你多干点活。” 张成文人老实,平日里只是看着孩子笑, 从来没怎么说过他们,那次破天荒地停下步子嘱咐德福,帮家里干活,照看弟弟妹妹,他不在的日子,德福就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十八岁的德福吹着小北风,像被刀子割一般。 初冬总是冷的,刚刚寒气下来,冻得人猝不及防,好像比深冬还要冷。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去快回。”翟明翠催他,“过年前就回来了,没有多少天,家里的事不用你管。” 张成文嗯了一声,两只手拽着包袱带子,紧紧箍在肩头。 他最后一句,我走了。 说完,就消失在了胡同口。 张德福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他站在那里,听完了张成文的嘱托,那句我走了还没有消散在寒冷的空气时,张德福突然有一个感觉。 他好像,再也见不到他爸了。 如果说至亲的人,会有这种难以言说的感应,那么夫妻呢? 张德福后背发紧。 “我要不然就……” 张德福话音未落,张德柱骑着自行车就闯了进来。 “哥,大哥!” 张德柱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立刻跑进堂屋,气喘吁吁:“大哥,快走。” “怎么了?”张德福见他这幅样子,连问,“是不是厂子出什么事了?” “厂长在车间骂人呢,所有人都不工作了,低着头听他骂。让我来叫你。快点。” 张德柱干脆往下一蹲,“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走。”张德福一伸手把拐杖拿到手里,“走走!” 两人很快就到了工厂,从自行车后座下来时,厂长已经让人来扶了。 看见德福来了,厂长长长叹了口气,“德福啊,没你不行啊。” 张德福问清原委,才知道,上午他对好的机器型号,交给厂长后,厂长立刻派人把文件送到省城。 这一会儿拉回来几箱零件,往上面一怼,一大半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呢? 去的人说,他都按着表格对过了。都是对的。 张德福仔细检查了一下,妈呀,这还对过了?! 所有带字母m的,统一拉回了w。所有带字母o的,都当0来处理了。还有其他的,有i型ii型,不认识,都自动忽略了。 厂长就想哭啊,自己厂子技术科的科长请了长期病假,厂子里机械常年没维护,刚来的小工们啥啥都不懂,全都搞错了。 这几箱零件,要再送回省城,换一拨新的回来。 厂子语重心长:“德福啊,你那边已经收尾了,你还有伤,今晚不要跟着回去了,先把厂子里这些事给搞明白了,你再走。谁让这么大的厂子,你学问最高呢。”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