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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夕成灰 第6节


做的事情,未必是最有利的事情。为你做事,要付出太多的代价。”

    霍皖衣道:“因为我是个罪人?”

    展抒怀还未回答,谣娘已先一步开口说话:“因为你是个疯子。”

    谣娘对上他那双几无情绪的眼眸,只觉得齿冷心寒。

    她问霍皖衣:“你不明白吗?你今日来寻我和展哥,难道真的能避开谢紫殷的耳目?你做得到的事情,难道谢紫殷会想不到?”

    她又立刻自答,“不,你当然明白。只是我和展哥的性命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我们和你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更不是什么知己朋友。所以就算谢紫殷知道,你也还是会来见我们,因为你不在乎。”

    面对这声声句句的质疑发问,霍皖衣艳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天下间谁都不足他疯,霍皖衣一旦发疯,什么事都做得,这种事谁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愿随意挑破——好似说了这个真相,就会惊醒什么噩梦。

    然而霍皖衣已经是无数人的噩梦。

    他的嗓音里含着笑意,像是被初春骄阳融化的冰雪,丝丝泛冷,又缠绵悱恻。

    ——“我的确不在乎。我需要在乎谁呢?你看人的眼光还算不差,比起展抒怀来说,你确实更像个聪明人。但你的聪明毫无用处。”

    霍皖衣站起身来,眸光闪动,居高临下地扫视四周,末了,轻而又轻地发笑:“你敢对我动刀,是真的想要杀我,却还不够心狠真的来杀我。你怕,你怕谢紫殷还在乎我,我死了,他会不计代价毁掉你们。”

    “但你又想——如果霍皖衣真的死在这里呢?”他语意里竟依旧轻松,“那过去的事情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只要把尾巴藏得够好,谢紫殷没有那么在乎,你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谣娘心底重重一沉。

    她错愕仰首,与霍皖衣死寂幽深的双眼四目相对。

    霍皖衣微笑道:“谣娘,你应该知道,和我合作过而又不再与我合作的人,只有死人。”

    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颤抖。

    “谣娘!”

    展抒怀慌忙握住她的右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从相握的手掌中传来,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霍兄……”展抒怀语声急切,“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但是谢相——”

    “我敢来见你们,自然有我的底气。”霍皖衣侧过头来,目光落停在那幅山水画上,“当初画它时,还没有这样的心境,下一次,我帮你们换一幅,可好?”

    他温声发问,却教展抒怀恍似听见了当初的霍皖衣——还未失势沦落天牢时,还是帝王宠臣,权倾朝野的尚书仆射时,霍皖衣也是相同的语气。

    不曾需要回答。

    因为霍皖衣自己就是答案。

    入夜时相府中多点了两盏灯,解愁从小门处将霍皖衣迎回书房,风声寂寂中,谢紫殷靠坐棋桌一侧,衬于灯花琉璃之下的眉眼俊美雍容,似有琼玉拥光。

    霍皖衣踏进屋来,解愁立即退下,屋门合拢,留下两人默然而对,屋中香气幽幽,烛火生炽。

    今日谢紫殷着了身浅紫长衣,广袖薄衫,轻纱罩紫,交相辉映下眉间朱砂摄人心魂。

    如此静寂沉默,竟谁也不愿先一个开口。

    ——这叫霍皖衣想起那年初识,谢紫殷盛名天下,却的确是个寡言之人。

    他自十五岁得见天颜,从此后可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皆有一番衡量。

    唯独这衡量落在谢紫殷的身上,便没有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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