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净雪与你岂不是无冤无仇。” 谢紫殷道:“当时兴许是无冤无仇,但如今看来,我们不仅有仇,这仇还不算浅。” 霍皖衣问:“深在哪儿?” “他想要你的命。” “天下间想要我命的人太多。” “所以我也不能一时间都杀得干净,”谢紫殷尾音微扬,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又为何要阻止他们呢。你霍皖衣的命难道是什么贵重东西……你的命不贵重,可我要你的命,你的命也就贵重了。” 谢紫殷的目光投来,眼底仿佛盛着浓郁至极的黑暗。 “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注定是要来折磨的,有人要你的命,有人要你付出代价,这么多的人恨不得你过得不如意,要你痛苦。” 霍皖衣静了片刻。 他问谢紫殷:“那你是为了什么?” 谢紫殷浅浅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活着?” 霍皖衣道:“你不是说想要我的命?” 谢紫殷道:“不错。” 扇面被徐徐展开,露出鸢尾花的一角,隐隐透着几分蓝。 “我活在这世上……”他听谢紫殷低声说话,“我还活在这个世上……” “霍皖衣。” 他突然又听到谢紫殷如此唤他。 他看折扇上的鸢尾花瓣,又抬眼去看谢紫殷的神情。 ——而他读不懂谢紫殷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只听到谢紫殷轻笑:“我活在这世上,多活一天,都是对你的折磨。” 霍皖衣睫羽颤了颤。 谢紫殷道:“我若死了该多好。我如果死了,你霍皖衣至多午夜梦回时觉得可惜,我唯有活着,你才会觉得痛苦,你才会受折磨。” “如果我是个死人,那霍皖衣就也愿意死——可谢紫殷还活着,你只能苟延残喘,只能为了活命付出更多的代价,霍皖衣,我要你受着折磨,日日夜夜面对我,看到我活着,就想到曾如何杀了我。” 他望着谢紫殷的眼睛。 须臾。 就像一眨眼。 谢紫殷俊美的容颜勾出的不是情意温柔,是沉沉的红,让人溺毙于此的深沉。 他看见谢紫殷眉眼间朱红的痣。 又看那双眼睛里积满的尘灰。 他们到底谁比谁更空虚空洞一些呢?霍皖衣浑噩地想。 他从不问那九剑痛不痛。 因为他心知肚明。 再爱他,谢紫殷也会千疮百孔。 一颗真心。 能可被九剑刺成什么模样? 如果还能完好无损,谢紫殷即是圣人,他甚至不配受折磨。 霍皖衣迟迟道不出一句话。 他至多在谢紫殷离去时开口:“我想出府看一看,好吗?” 谢紫殷道:“随你。” …… 于是他们错身而过,像四年前的渭梁河边。 霍皖衣呆呆站了许久。 他颤抖着睫羽,掉下一滴眼泪。 ——他早已流尽眼泪。 剩下的到底是眼泪还是血泪,他已分不清楚。 却每一滴都要为谢紫殷而流。 赌坊里人来人往,二楼却窗明几净,安静得落针可闻。 展抒怀倚窗而坐,叹息道:“你为什么又来见我。”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霍皖衣道。 展抒怀问:“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帮你?” 霍皖衣不答他,自顾自道:“这个人叫陶明逐。” “……”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展抒怀怒道,“我在说我不想帮你!”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