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他让我说……唔,说——你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 少女并不知晓这四个字对霍皖衣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想,这一定是个很美好的祝福,或者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了结果。 于是她飞奔出去之前,又满脸欢欣地说:“这真是太好了!你等着啊!千万不要再受伤了,我去叫阿爹——” 霍皖衣坐在床边出神。 这不是祝福,也不是好事。 是诅咒。 是惩罚。 是他如今所受的折磨,终于开始变成折磨。 他确实得偿所愿了。 新帝重开科考,而他得以脱离相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许也要以一个陌生的身份重新生活——然后他走回朝堂,以陌生的名字,像一个陌生人,站在谢紫殷的面前。 他又将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他生来就该在权势的旋涡与洪流里,活在猜忌与算计中——朝堂即是他的归乡。 而他得偿所愿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冀望自由吗? 霍皖衣扪心自问。 答案是冀望。 而我冀望得偿所愿吗? ……他无法得偿所愿,因为他贪婪,他阴险,他已不是只要权势的霍皖衣了。 先帝说过的话都在成真。 人不可能不贪心。有了欲望才懂得贪心,不贪心,只因为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他要得太多。 收留他的人姓章,在山里别人叫他章猎户,膝下只有章欢一个女儿,平日里也和天南地北来往的人打许多交道,对于霍皖衣的处境,却也没有多么犹豫就点了头。 章猎户道:“阿欢虽然什么都不懂,我却明白,你非富即贵,在我们这儿不需要任何好处。既然送你来的人只要我收留你,那我拒绝反而会拖累阿欢。” “我这件事做得还算聪明。”章猎户擦了擦手上的汗。 临近亭午,他才打猎回来就被章欢匆匆叫来,现下他豪饮一碗水,咳嗽两声,又道:“那位公子说,你现在的身份就是刚来盛京赶考的学子,走山路时遇到了野兽,被我救下。等科考大开,你就去盛京城中赴考,至于你的身份,自然会有人为你打点干净。” ……“这是他留下的两封书信。” 信笺被推到霍皖衣的手旁,他偏过头看了眼,终究拿起信笺,拆开一封。 里面是身份文书,上写着他是昶陵人士,由荀家主荀子元举荐入京,函下落的是昶陵的官府公章,姓名那儿却一片空白。 霍皖衣放下这封信,转而拿起第二封信笺。 那里面依旧是身份文书。 除却相同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在姓名部分,写下了霍皖衣三个字。 这第二封信笺中还有一页信纸。 霍皖衣展开时,谢紫殷漂亮的字迹瞬间跃入眼帘。 谢紫殷只写给他一句话。 唯一的一句是:烧了第一封信。 霍皖衣指下用力,不自觉将手中的信纸揉皱。 他看着这一句话,像命令,又像猜透他心底所想,随笔挥就的答案。 他不想做另外的人,他只想做霍皖衣。 可是谢紫殷带给他捉摸不定,带给他百般猜疑。 他以前,一眼就能望到谢紫殷的眼底,看到那人的心。 火热滚烫,温柔深情。 可他如今站在谢紫殷面前,就像个残兵败将,溃不成军。 他看不到谢紫殷的心,哪怕真的握到那颗心,他依旧觉得两手空空。 ……也许谁都比他自信谢紫殷还爱他。 唯有他自己,最不自信,最不相信,最恐惧。 他感觉到谢紫殷的爱。 却先感觉到空虚,感觉到一种无可挽救的绝望心情。 霍皖衣豁然起身,他揭开灯罩,将第一封信烧了个干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