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帝眼中,凡事皆由他自己而定,是对是错,先帝自己说了才算数,朝堂之上,是先帝的一言堂,忠臣良将也好,贪官污吏也罢,只要先帝喜欢,谁人在侧他都敢酣睡入梦。 可先帝的多疑与对权势的掌控欲,足可毁灭任何人。 新帝不愿走这条路。昏庸无道,众叛亲离,人人畏惧,却无一人是真心尊崇,忠诚爱戴——他们面对先帝,或谄媚阿谀,或沉默不语。 再忠心的臣子,亦会凉去热血。 霍皖衣想,新帝终究让这世间改换日月,乾坤移转,又是新年。 这才让他意识到,属于先帝的天下,已真真切切不再了。 只是日月昭昭。 曾随着先帝作恶的霍皖衣还活在这世上。 他的名字传出去,还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敢于不更名易姓的这般重活一遭。 随着个号被一一叫出,霍皖衣迈步走入广学府中,跟在官兵身后,绕过两座院子,在案桌前签署了书契,又被引入长廊,一步步走至考室。 小试时,学子们还在考官眼下应试作答。 如今到了大试,却是人人一间单独的考室,在外各有一名官兵监守。 今日先考笔墨文章,才情见识,第二日便要与考官相对而坐,摘问答疑。 新帝的巧思到底出人意料。 霍皖衣深吸口气,掸开自己眼前的试题。 “高山。” “人心。” “二月。” 三道试题呈现在眼前,如往年般,似是要人作三篇洋洋洒洒的制艺。 茶楼之上有两人对坐。 莫枳一边饮茶一边感慨:“我们就在这里等霍大美人出来,怕是会让他惊喜万分。” 他言辞笃定,每个字都是正正经经说出口。腰子— 然而坐在对面的展抒怀却说:“我觉得他不会惊喜。” “为什么?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一出广学府的大门,就能见到我英俊的脸庞。你想想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相貌平平的行人,只有我,只有本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莫枳恨不得为自己喝彩:“你说这难道不让人觉得惊喜?” 展抒怀道:“莫公子确实风采卓然。” “但是——”他话锋一转,“霍皖衣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莫枳问:“你是想说,本公子虽然很英俊潇洒,但是霍皖衣未必能欣赏到本公子的英俊?” 展抒怀颔首,赔笑道:“莫公子实乃睿智之人,一点就通,更能举一反三,展某佩服、佩服。” 他说罢,又为莫枳斟茶倒水,一副殷勤模样。 莫枳摩挲着下颌沉吟。 “你说得对啊!” 莫枳忽然开口,惊得展抒怀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 “……什、什么?” “阿展啊。” 莫枳随口唤了个令展抒怀震撼不已的称呼,也不顾人脸色,莫枳自顾自道:“我是说,你说得太对了!” “本公子仔细一想,他确实不能欣赏本公子的英俊容貌,毕竟他整日面对的都是谢相大人那样的,唔,如果本公子稍微长得那么漂亮一点……” 展抒怀一口茶险些喷出:“莫公子,您现在就很好,咱们谨言慎行。” 若是当真说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凡隔墙有耳,他们明日就得齐齐刑场相见。 莫枳道:“我还想让霍大美人见见桓勿言的。” 说起此事,展抒怀道:“听闻桓公子现在已经回去了?那位邹刺史被严加看管,插翅也难飞。” “插翅也难飞?”莫枳嗤笑,“别说飞还是跑……他都做不成了。因为他死了。” “死了?!” “我说过自己不会让他活太久,他越活得久,越耽误我和桓勿言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就因为他的这件事,我的知己、知音,好兄弟,没能在本次的科考里大放光彩。” “啧,”莫枳皱眉摇头,“不对,就算桓勿言能科考,这次有霍大美人,他也是没戏。” 展抒怀干笑两声:“莫公子对霍大人倒是很……看好。” 莫枳一开折扇,徐徐摇动:“错,我是对美人都很看好。不仅霍大人,谢相大人我也很看好啊!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我一定站中间,谁也不帮忙。” 展抒怀:……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