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也许他的病不在于身体,”陶明逐一边摇扇一边思索,过了会儿,他低声道,“也许在心里。” “心病?” 陶明逐颔首:“我见过的心疾也不少,但像他这样的,却是头一次见。不过我并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是因为心疾——就算是,那他的心疾也一定很重,重到不知该如何去医治。” 霍皖衣道:“陶公子难道没有把握?” “把握嘛……哈,我可以说没有。”谁知陶明逐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炉火最后烧尽一点余星,陶明逐游刃有余地将药炉提起,往桌上的药碗里倒下药汤,倾倒完了,便是满满一碗黑泞发苦的药汤。 “有句话叫心病还须心药医。”陶明逐道,“他的心疾总不会是因为我,我可不一定能救他。” 霍皖衣沉默片晌,嗤笑道:“陶公子不会以为是因为我罢?” 陶明逐耸了耸肩:“本公子可没这么说……其一,我还不能确定他的病是否是因为心疾而起。其二……心疾能让身体出现这种种不适,便已经不能说是简单的心疾,很有可能解开源头,也还是无法治愈。” “这世上的病不是每一个治好了就都皆大欢喜。” 陶明逐将药碗放在托盘上递了过去。道:“很多病治好了也还是会对身体留下一些隐患,未必尽善尽美。” 霍皖衣伸手接过,眉心微蹙,迟迟未有言语。 “——心疾?” 展抒怀瞪大眼睛,啧啧两声,摇头晃脑道:“话本里这种故事还不少,什么才子佳人被迫分离,遭人拆散,两人思念彼此,纷纷患上相思之病。” “那可是茶不思、饭不想,辗转难眠……日渐消瘦……” 他徐徐摇着扇,沉浸其中,喃喃道:“正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展兄才情之高,霍某佩服。”坐在一侧的人冷冷道。 展抒怀轻咳一声:“书读得多、书读得多。” “但我也没说错啊,”展抒怀道,“那些得了相思病的人也差不多是心疾之症罢?茶饭不思,辗转难眠,日渐憔悴……嘶……然后他们一见到对方病就好了。” 霍皖衣道:“你觉得谢紫殷有日渐憔悴么?” “呃……没有。”展抒怀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谢紫殷有茶饭不思么?” “应该也没有?” “……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在说废话?”霍皖衣冷笑。 展抒怀道:“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他是心疾,我告诉你相思病也是心疾,那他不是相思病,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病……我又不是大夫。” “对了,他府里不是养着个大夫,你那位情敌……” 霍皖衣转回头与他对望。 展抒怀讪笑:“……那位神医。” 霍皖衣道:“陶公子心里应当已经确认这是心疾,只是究竟是从何而来,尚不可知。” 展抒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嘀咕道:“那也许就是因为你啊。” “会因为我什么?”霍皖衣问。 “比如你捅了他九剑。” “……” 屋中一时静默。 良久,霍皖衣倚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腰前,他轻笑道:“你说得不错。也许就是因为我捅了他九剑。” 展抒怀道:“那要怎么治好谢相的心疾?你也让他捅上九剑?” “……你有脑子么?”霍皖衣忽而冷嗤出声,“我凭什么要让他捅我九剑,难道我不要命?” 展抒怀“嘶”了声。 他点头道:“对啊,你霍皖衣是什么人,你怎么可能不要命去救别人。啊对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管他做什么……谢相大人权倾朝野,已经享受了许多人没享受过的,就算死了,也算死得其……” 霍皖衣起身打断他的话语:“你很闲么。” 展抒怀:“啊?” 霍皖衣淡淡道:“让你帮我调查的事,我奉劝你早些调查好。否则错过了机会,我就算将你举荐到陛下面前,你也只配我提一句‘展某’。” “啊……?” “诶诶诶、你别走啊!”展抒怀跟着他离开的脚步追出门去,“我刚刚说错话了,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还是不是兄弟了!” 匆匆七日,众进士跪在殿前领旨谢恩,正式步入朝堂。 除却霍皖衣与梁尺涧都被分在明堂殿任职,文子卿被分去翰林院做了修撰,其余等人皆被分到六部辖管之所。 他们不用入早朝,只需遵照各自任职之地的安排行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