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及此处,站在一旁的少年忽而咬住嘴唇,眼泪在明亮的双眼中不住打转。 “可是他就这么死了。”汤垠有些茫然,“他被打入天牢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的官员,或者只是一个误会。我从未想过他会因为犯下十二桩重罪而死。霍大人,你想得到么?” 即使是被他用匕首抵住身体,霍皖衣的神情依旧平静,甚至漠然。那双幽深的眼睛自上而下去打量这座孤独的坟茔——几乎可以想见,人人称赞的汤屿是怎样狼狈地被埋葬在这里。 然而霍皖衣毫不动容。 “世上的事情有太多是想不到的,”霍皖衣道,“人在出生之前想不到自己会降生于何处,在成长之时也不会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在临死之前,一个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人生中的每个刹那。” 贴在颊侧的匕首微微用力,汤垠道:“没想到霍大人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霍皖衣迫于这力道不得不仰起头,然而他投去的目光自始至终死寂,不见半分亮芒。 他甚至轻笑:“我现在这副模样,是否很像引颈就戮的阶下囚?” 汤垠却怔然:“……你什么意思?” 霍皖衣便笑出了声。他静静看着眼前所有,慢慢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威胁过。我坐于高处,览尽人间浮华,拥有世人艳羡的权柄。但是在百姓眼中,我是贪官污吏,在朝臣眼中,我是眼中钉肉中刺,在你们眼中,我甚至不如禽兽。” “霍大人倒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汤垠不由讽刺道。 霍皖衣道:“我是什么,又不是什么?世人眼中有无数个我,而我只需要知道我自己是谁。当我说我个纯善之人,那我便是了。若我说我不是,那我也就不再是。汤公子,而你从我这里想要得到的,你倾其所有也不会得到。” “……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劫持我?”霍皖衣好像真的不懂,可他的言语之犀利,几乎一字字刺进汤垠的心里,剖开他隐藏的一切,“因为你以为如今凭借谢紫殷为生的我无可抵抗,我从前再如何呼风唤雨,现下都只是丧家之犬。我会害怕被人夺去性命,我会恐惧再次一无所有——于是你想要我为自己做过的恶事害怕,你要我恐惧你们,在这座坟茔前痛苦难堪、悔不当初。” 汤垠没有说话,那位少年却咬紧牙关大喊:“难道不该吗?!” 霍皖衣没有去看他:“但我永远也不会,因为我就是心狠手辣,不知悔改,我就算死了,亦是如此。” 而这一番话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始终保持冷静的汤垠却真正爆发了。 他手中颤抖,根本不能握住这把匕首,他死死抿住唇,双眼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泄露出他的脆弱、紧张、无措,只不过短短片刻,他推开霍皖衣,自己却犹如被束缚的困兽一般,呜咽落泪。 “汤、汤二哥?!” “汤二!” 另外两人急匆匆冲到他面前,试图去握住他的手。可递去的双手都被他挥开,少年愣了愣,回过头怒视霍皖衣:“你对汤二哥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那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少年满脸不信,“你这个狗官,你——” “住口!” 汤垠忽然暴喝出声。 他们都被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看向他,少年更是哽咽着出声:“汤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