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霜雪雨中为忠臣良将,为善人冤魂伸张正义,洗去满身的污泥——可是凭什么呢。 霍皖衣想。 凭什么要我为他们洗去这些东西? 他们与他两不相干,犹如陌生人,皆是这人间寥寥过客,谁亦不会与谁纠缠。 他在先帝面前的所有荣华富贵,名利地位,都是凭着自己一点点争取得来。他同样如履薄冰、胆战心惊,时刻会因帝王之怒而狼狈丧命。 他自己即在污泥之中,从不曾被洗净。 秋风吹时,落叶簌簌而至。 谢紫殷倚坐在廊前的长椅上,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叶。 “你是说这位玉生道长为我算了一卦?”他低声发问。 提及此事,解愁神色微妙,好似心有余悸般回答:“……是,那位玉生道长说,相爷……相爷的卦象,是吉卦。” “既然是吉卦,你为何如此紧张?”谢紫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枯叶,呢喃道,“还是说……在你眼中,吉卦不如凶卦?” 解愁低首道:“玉生道长说,相爷想要做的事情,必然事事成功。所以是大吉之卦。” 谢紫殷不由笑道:“好一个大吉之卦。” “他是要见我?那就请他来罢。” 玉生挎着拂尘而来,哪怕是初次踏入相府,亦是如履平地般轻松,闲庭信步,仙姿凌风。 他与谢紫殷隔着两步台阶相见,对望片晌,玉生施礼道:“见过相爷。” 谢紫殷颔首道:“玉生道长为何要求见本相?” 玉生道:“因为相爷是贫道的有缘人。” “有缘人?”谢紫殷似笑非笑,引着玉生往廊上行走,穿廊过花,又含笑道,“玉生道长的有缘人应该不少。” 玉生眼皮也不抬,跟在谢紫殷身后慢声道:“可如相爷这般独特的有缘人……却是仅此一个。” 谢紫殷顿住脚步:“本相有什么独特的?” 玉生低低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眼帘抬起,神色淡漠道:“贫道与相爷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 谢紫殷一字一顿念罢这四个字,挑眉道:“哪种人?” 玉生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宛如诉说一个秘密:“悟求真道的人。” “悟求真道的人?”谢紫殷道,“我从不信道。” 玉生轻笑出声:“信也好,不信也罢,人人皆有自己所求之道,所悟之真。谢相大人,你和我之间的确有缘,你想做的事情,也许我正能相助。” 谢紫殷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玉生道:“我不知晓,却能猜测一二,如果相爷需要我相助,那我必然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因为你与本相有缘?” “是,因为相爷是贫道的有缘人。” 惊梦坐起,霍皖衣沉沉喘息着,头脑昏沉,却不再能回忆起让他惊魂动魄的梦境。 那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让他好像身处深渊漩涡,无处可逃。 霍皖衣睁大了眼睛,去看这方天地,黑暗、幽寂,似乎随时都张开着深渊巨口,要将人一并吞噬进去,不留半点儿光亮痕迹。 那是场噩梦。 霍皖衣大汗淋漓,他抬起手,借着惨白微弱的月光,看到自己白皙无暇的手腕。 它有过淤青红痕,有过绳索捆缚。 霍皖衣眨了眨眼。 他突然很想谢紫殷。 从他得知谢紫殷的病无药可医开始,他就忽然举棋不定,满心茫然。 谢紫殷太了解他。 他能轻易被谢紫殷掌握住命脉,看到弱点,捏紧软肋——而世人以为他没有软肋。 他看不清谢紫殷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他得到的未必是他想要拥有的。霍皖衣忽而有种莫名的心慌。 如果、他想,如果……我如今所做的桩桩件件事,走下的每一步路。 ——都是谢紫殷想要我走的呢? 如果,如果这所有的事情演变到最后,才是谢紫殷真正想要的结果。 那我又该如何? 他无从得知答案。守着这黑夜里的幽深寂静,霍皖衣静默着呼吸,身躯发颤。 几乎就是在这个瞬间,他眼前突兀地出现一道光。 那光亮很快扫来,却比以往孟净雪暗杀他的时候挥得要慢。 霍皖衣立时翻身下榻,躲开刀刃,只被风吹过颊侧,但仅仅片刻,他又被飞来的刀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