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季博然一时气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为何不能说?”季黎明赤红的眼眸里怒色不减分毫,看向季博然时寒光凌冽,“若非爷爷那些年……” “寒蕊,你先退下去!”季黎明还没说完的半截话被季博然打断。 寒蕊只得将季博然扶到旁边的亭子里,这才远远退开。 季黎明和千依就站在亭外不远处,他根本不屑于进去与老爷子谈什么条件,如今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带着千依离开这个外表光鲜实则内里肮脏的府邸。 “明哥儿,带着千依进来说话。”季博然在亭子里冲二人招招手。 季黎明再度冷哼,“我无话可说,也不想再浪费唇舌,若是你做不到我方才说的那样有我没他,那就别废话了,我还赶着出府去。” 季黎明怒到极致,索性连尊称都没有了,语气里冷冷清清,面上不带半分温色。 “你这孩子……”季博然虽然无奈,却也深知季黎明性子倔,若是这时候对他硬来,只会让他更加抵触,更厌恶这个家。 季黎明拉着千依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季博然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要出去住,我不反对。” 季黎明身子一僵。 季博然见这句话起了效用,索性趁热打铁,继续道:“但是你得答应,不准跟这个家决裂。” “凭什么?”季黎明一听,再次怒了,牙齿咬得吱吱响。 “老夫答应了久丫头,三日后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交代。”季博然抬头看着天。 这一刻,他浑浊的眼眸内突然透露出了苍凉凄怆之意,仿佛已经预感到了即将而来的什么东西一样。 长这么大,季黎明还是头一次得见爷爷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由得心头一软,季黎明险些松开千依的手上前,可一想到季黎川早上坐下的禽兽不如的那些事,他又堪堪稳住了,只不过眸光里已经悄无声息地减了几分清冷,添了几许心疼和不忍。 季黎明清楚的记得,爷爷在老三归来不久的时候曾说过,等季黎川生辰宴过后就去辞官,回府颐养天年,安静过完余生。 爷爷的年纪,实际上早就过了辞官那个阶段,可他这些年依旧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地为朝廷卖命,并非他舍不得官场,舍不得名利,而是想用尽自己的“力所能及”,来弥补当年将两个孩子调换而酿成的大错,他是在赎罪。 而今,季府内的风波一波接一波,让人应接不暇,爷爷这个时候,许是心力交瘁的吧? 想到这里,季黎明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他犹记得爷爷一直以来对他严厉却悉心的教导,实际上那些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爷爷之所以要栽培他,是想在作古之后将偌大一个季府交给他。 “爷爷……”季黎明纵然再怒,骨子里却还有为人孙儿的那份孝顺,他更晓得自己眼前这位老人已经没有多少年限,如若再这么操劳下去,只怕再活不得几年。 心底里因为季芷儿和季黎川而筑起来的冰墙顷刻之间轰然倒塌,季黎明终于松开拉着千依的那只手,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季博然跟前,终究没能忍住眼眶里的泪,簌簌落了下来,声音哽咽,“是孙儿不孝,孙儿这些年没能好好听您教导,孙儿给您磕头了。” 季黎明说着,身子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一个稽首大礼,额头磕得尤为响亮。 季博然满眼泪花地看着这个自小被调换身份送去魏国长到七岁才回来的孙子,一时间心中溢满了愧疚和苦涩,弯身将季黎明扶起来,他声音有些颤,“明哥儿,快起来……快起来……” 季博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哽咽生痛,除了“快起来”这三个字,其他的,他再也说不出口,枯槁的双手托着季黎明缓缓将他带起。 季黎明站稳了身子,这时才发现爷爷原本只白了一半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全白,白发缝隙间,仿佛承载着这些年的沧桑岁月。 早些年的丧子之痛,紧接着丧妻之痛,到后来因为两个孙儿被调换身份而满怀愧疚,倾一生之力为朝廷效力来赎罪。 当年英姿勃发的大司马在繁华还没落幕的时候已成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满心希望的是这个家能祥和平静,孙儿孙女之间兄友弟恭,融洽和睦。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