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白墙黑瓦建筑,所有楼阁殿宇尽数被漆为朱红色。远远望去,就像白色画布上一块块陈旧的斑驳朱漆。 因为此地主人年纪大了,最忌讳白色配黑色。 那会让他联想到‘发丧’。 太上长老忌讳多,侍奉他的人们日常说话时,甚至不敢提“死”、“陨落”、“祭奠”“短寿”等等不吉利的字眼。 唯一例外是剑尊仙逝那日,报丧人奔进谷中,一时情急,直言道:“道尊,变天了,剑尊陨落了。” 众人大骇,以为此人必死无疑。谁知帘幕后,传出泰珩道尊平静、沙哑的声音:“我已知晓,下去吧。” 太上长老道号‘泰珩’,活了五百六十余年,见遍修行者沉浮起落,数不清已熬死多少伟大人物。 很多时候,熬死别人,就是成全自己。 谁也不知他还剩多少寿元,有没有更进一步突破的可能。 霁霄虽然笑称他‘老而不死’,但只有霁霄,或现在的胡肆敢这样说。寒山众人、乃至别派修行者,对这种活过很久、底蕴深厚的强者,依然心存敬畏。 …… 幽暗冷寂的殿宇内,点着一盏盏长明灯,烛火跳跃。 周易立在厚重帘幕外行礼,将寒门城、亨通聚源传来的消息一一禀告。 半晌,只有更漏滴答声回荡殿内,周遭静得可怕。周易心神不安,努力反省哪里说错了,连忙补充道: “那孟雪里与肖停云,不过两只炼气期的蝼蚁,自然不值得道尊费心。但钱誉之此人狡诈无耻,屡次拒绝我周家示好,今日却与那两人勾连……弟子斗胆猜测其中有蹊跷,才来禀告剑尊。” 他心里清楚,泰珩道尊厌恶钱誉之。 钱誉之弃剑从商离开寒山,是寒山的一桩丑事。泰珩道尊下令,淮水周家上下不得与钱誉之交易,一分钱也不让他赚。 然而百余年过去,‘亨通聚源’的分店遍地开花,又物美价廉、名声响亮。这条禁令被人有意无意、不知不觉地破除了。 但太上长老愈发看不惯钱誉之。 其实这种看不惯很没道理,毕竟钱誉之不是他的徒弟或子侄,他却以长辈自居。 总有些人上了年纪,就见不得年轻人生活舒坦,恨不得他们吃些苦头,起码要比自己当年练剑吃得苦头多,才算正常的苦难教育。 如果不按他的想法去吃苦,偏偏又过得很好,那一定不正常、有问题。 霁霄陨落后,长春峰只余他遗孀。寒山中太上长老一派认为,每年三万上品灵石,供养无用的孟雪里,实在是极度浪费,暴殄天物。掌门与五峰峰主一派不肯妥协,声称他既然是霁霄道侣,那便是他应得的。 于是泰珩道尊派遣座下大弟子,与管理霁霄私库的钱誉之私下接触。 周易本来认为万无一失。强者才有权力制定规则,当年霁霄最强,所以得到一切最好的东西,寒山也由他摆布。现在霁霄死了,寒山该听谁的,不是显而易见吗? 但那次谈话极度不愉快。 他来到亨通聚源,被管事请上楼,钱誉之差人沏茶倒水,态度礼貌。 他给钱誉之指了两条明路,将霁霄私库归于寒山公库,或让淮水周家接手一半产业,另一半归钱誉之个人所有。聪明人会选第二条,但钱誉之一条也不选。满面微笑,口风却很紧。 周易逐渐失去耐心:“泰珩道尊有令,你敢不从?” 钱誉之拿折扇敲桌子:“周师兄莫拿道尊压我,鄙人已经不是剑修了。商人重利,不讲道义,剑尊分我五成利,我当然为剑尊做事。” 周易神情冷漠:“剑尊已然陨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不明白吗?” 钱誉之漫不经心地笑笑:“剑尊虽逝,他道侣还在,长春峰还在。世人皆知,夫妻一体。” “如果他道侣也不在了呢?等到那时,你想另投明主,怕是已经迟了!” 钱誉之微笑摇头,‘哗啦’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只见扇面四个浓墨大字:‘关你屁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