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皇甫弋南在三千仪仗护卫队的簇拥下,作为皇甫的使臣,奉圣命以贺新皇为名赶赴昭京。表面看去是风光无限的,但实际上,三千仪仗护卫队里只有他八十亲卫,其余的全都是老皇帝派去监视他的人。要在那样的情况下一面顺利撺掇大昭往岭北派兵,一面保住他留在南国的暗桩和势力,再一面关注甫京各方势力的动向,实在压力重重。 尽管他在得到消息时也生出过怀疑,以书信提醒江凭阑留意太子那边的动静,可无奈这场阴谋里参与的敌人太多,布置得太过精妙,待他看清真相形势要往甫京传信,三千仪仗护卫队忽然变节,对他们的“主人”举起了屠刀。 虽说是早有预料,以金蝉之法脱了身,却也在一番折腾后错过了与甫京联络的时机。 皇甫弋南这边分/身乏术,而江凭阑毕竟流落异世不足一年,参与皇甫朝政更是仅有四月余,要跟那些自小在官场权谋里摸爬滚打的皇子们斗还是嫩了些。更何况,正如皇甫弋南所言,如此风浪,何止是太子一人掀起的?参与的人太多,每个人都存了一箭数雕之心,防不胜防。 但江凭阑此刻没心思计算那些一箭数雕。神武帝坐山观虎斗的目的何在,四、六皇子为什么暗地里支持太子起兵,又能在平定叛乱后得到什么,十一皇子是否也参与了今夜的阴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暂时不想理会,她唯一能确信的也是最至关紧要的一点是:皇甫弋南有危险。 她面临的困难也很清晰:她要出甫京,整座皇城却被太子的兵马彻底封死了,而她不可能坐等叛乱平息,因为所有参与到此事中的皇子以及九寰宫里的那位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拖延时间,隔绝皇甫弋南与甫京的联络。 江凭阑暗暗匍匐在房檐,远远望见一队奔来的百人兵马,深吸一口气,计算了一番后纵身跃下,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队尾。 流水般的兵马队尾忽然多了一条形如鬼魅的影子,队伍奔过一处转角,她在最后那一人即将拐过去之前雷霆般抬手,匕首寒光一闪,那人似有所觉,即将回头。 忽然有一双手将她往回大力一拽,拽进了一道窄巷,与此同时捂住了她的嘴。她皱了皱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常年训练令她的身体在意识之前先一步作出防卫的动作,她将手肘往后一推,脚踝一提勾住身后人,腰背猛一用力就要给他来个过肩摔。身后人却几乎与她同步动作,她推肘他挡死,她勾脚踝他滑步而过,她腰背用力他锢住她的肩头。 江凭阑忽然不动了,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恍惚是很多很多年前,她半夜睡不着,缠着那人非要去练武场里过招。月光如水,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铺在水泥地上,他们贴得那么紧密,紧密到没有一丝缝隙,却毫无旖旎。 七岁的女孩跟着十四岁的少年认真地学功夫。 “你的手肘呢?” “这样?” “对,然后是脚踝。” “这样?” “没错,腰背用力,摔我。” “那你落地的时候当心啊!” “放心。” “咦,怎么这么轻松就摔过去了,阿迁,你是不是让着我了?” “小姐,我没有。” “你说谎,你不许让着我!再来!” 一晃很多年,她始终是那个执拗地指责他故意让着自己的少女,而他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他没有。 可是有些谎言总归是要被揭穿的,就像现在,她用尽全力摔他,他却纹丝不动。 江世迁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手上也便不再用力,轻轻放开她后作了个嘘声的动作。江凭阑从最初的惊讶里回过神来,是啊,他总有办法找到她的,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飘零异世。 只是今夜江世迁的现身,却让江凭阑略有些生气。 她一路北上入皇甫,甘愿被神武帝牵制,淌这莫名其妙的浑水,都是为了救出他,带他平安离开这里,所以这半年来,她命令他安心养伤,其余事一律不得过问,也不允许他再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护卫她。 他花了整整两月有余才终于戒掉那些可怕的令人产生依赖性的止痛药汤,不再一天到晚昏睡,有了说话的精神。约莫一个月前,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和断骨才勉强愈合恢复,得以下床。三天前,他才彻底脱离轮椅和拐杖,能够自如行走。不过安分了三天,他就违背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