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定了主意,这厢交待田甜无论如何得把汤药给他灌下去,转头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只有浓厚的药味压的人肩膀沉的厉害。 没有人在这儿了,田甜终于不用再压抑腾涌的心思,坐在床边,看着叶知秋泛白的唇色,声音很是喑哑:“少爷。” 他没应。 往日他话就很少的,更何况病的快没了神识。 田甜想起春十三的话,擦干眼泪,端起汤药舀了一勺喂到叶知秋的嘴里。他病了,却还是防备的厉害,唇齿咬的紧紧地,田甜掰了半晌上,才露了点儿缝,将药喂进去,可他却没有吞咽的意识,又流了出来。 反反复复,一碗汤药见了底,他还是没喝进去几口。 田甜站起来,急匆匆的又要去端药,可没想到叶知秋难受的皱起眉,偏过头撕心裂肺的将胃里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吐得太多了,呕出来的药里还带着些许血丝。 约莫是大夫的药开的太猛了,他脆弱的肠胃根本受不住。 可田甜却是不知道的,她呆愣的看着地上的血丝,只觉得被别人当头打了一棒,连知觉都麻木了。 缓缓地、颤抖的走过去,用衣袖轻轻地擦尽叶知秋嘴边的污渍,声音绷紧的像秋风里的弦,只要再有一点儿动静,就会断了去。 田甜的手朝被子里探去,摸到他快没有温度的手,紧紧捏住,没忍住,声音带了哭腔:“少爷!” 叶知秋还是没回应他,可不可能回应她。 惶恐、害怕在田甜的心里蔓延开来。 当年她娘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手开始慢慢往躯干发凉,直到全身木木僵硬的时候,人就断气儿了。 田甜真的很害怕叶知秋这是这样,他应该活的好好地、像顾斯年那样、像春十三那样。 像个风流清高的少年郎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在春风拂过、乱花开遍的山野里嘚瑟、享受着女孩儿们的仰慕。 绝不是这样枯萎的躺在床上。 好久,直到窗外的光暗了,田甜忽然听到叶知秋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声音。 很小很小,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着。 他说:“娘,我冷。” 田甜忙地将耳朵贴过去,声音抖得不像话:“少爷,您说大点儿声。” 叶知秋又静下去。又过了好久好久,直到田甜以为自己生了错觉,才听到他又喊道:“娘,我冷。” 田甜愣了下,忽而泪如雨下。 她明白他此时的脆弱、因为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想念的人就是娘了。 可她没有,叶知秋也没有。 平日想念的时候会死死摁着掖着,等到脆弱了、什么理智都没了,那些彻骨的思念都涌了上来,把什么都漫过了。 第二十四章 田甜揩了楷脸上的泪水,从橱柜里拿来棉被,一层又一层地往叶知秋叠,可他还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冷。” 伸手一抹他的额头,竟然再开始冒冷汗了。 身上明明盖了那么厚的杯子,可他还是冷的打颤,好像肌体已经不能自发的散出热量,只能无意识的往身边的“火炉”上靠。 田甜看着他,又瞧了瞧屋外。 这儿没一个人,她咬紧下唇,暖了好几个汤婆子抱着上了床。 一挨着他,她就冷的打了个颤。 汤婆子是铜制的,灌了滚水,特别烫人,根本不能直接接触肌肤。田甜只能隔着一层薄被贴在叶知秋的肚腹间,再抱着他的胳膊他的腿,给他暖着。 在她印象里,叶知秋很少这么脆弱过,他和她一样,一向都是要强的,什么苦什么罪都忍在暗处自个儿吞了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把平时见不着的脆弱全都暴露出来。 叶知秋神志不清,还是喃喃地有一句无一句地念着娘。 田甜坐在床榻上,身边的烛火暖悠悠地,她盯着窗扇上的雕花,看了许久,忽然开口哼唱。 那是一首很简单也很质朴的曲调。 小的时候她娘曾给她唱过,她不知道叶知秋现在能不能听到,可她还是想唱给他听。 “月牙高高,松树梢梢 吾家小儿,睡个好觉 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福寿康宁,美意延年 不求宏达,但愿安康 小小星儿,点点光光 看我儿郎,护他成长……” * 春十三赶回襄阳城的时候已过了卯时,那早已隐居的赛扁鹊像个麻袋一样被他驮在马上,一去一来的路上他累死了三匹马,一到叶宅,他将手里的鞭子一丢,提着赛扁鹊提脚踹开叶知秋的屋子:“田丫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