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塔砂说。 维克多循声看到了塔砂,他的肩膀松懈下来。此前他用虚张声势的警惕包裹着不安与无助,此后他垂下了眼帘,睫毛的阴影遮盖着放松的眼睛。 塔砂在这个对视中怦然心动。 没错,这是她认识的那一个维克多。 塔砂被那双眼睛里闪过的脆弱击中了,被他看到她后下意识的放松打动,听上去有点奇怪,但这就是量变到质变的瞬间。她认识了维克多十多年,阅读了他的千百年,为他的陪伴愉快,被他过去的强大、聪明与危险吸引——可要是在这里的维克多只是过去的那个恶魔领主,他就只是个迷人的敌人,一个魅力非凡又不可信赖的合作对象。 但这是“她的”维克多。 日久生情也有着各种情感转化为爱情的那一瞬间,现在这一刻就是了。爱与喜悦在心中弥漫,像一枚糖球在热咖啡中泡开,这不坏,塔砂想,这很好。她抓住维克多的手,感到喜爱与满足。 维克多握了回来,塔砂将他拉上魔池的边沿,拨开那几缕向下滴水的头发。他的银发并不柔软,有些扎手,泛着金属丝似的光泽。 “我们……赢了?”维克多茫然地说。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个睡了很久的人。他看上去有点搞不清状况,好似刚从一个全身麻醉手术中醒来,整个人有点懵。“很遗憾。”塔砂说,“你睡得不够久,深渊还没有来。” “才几年?”维克多愕然抬头道。他的仰头似乎牵动了什么神经,让他一下子趴到了魔池边沿,额头抵着胳膊,头痛似的呻吟。他可怜巴巴地抱着头,仿佛宿醉第二天艰难起床的可怜虫,含糊地低语道:“等一下,我好像……” 维克多正在飞快地恢复,那傻乎乎的神情一点点消失,塔砂几乎能听见他脑中无数齿轮转动的声音。 曾经的大恶魔一去不复返,不过这一次修复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身体。大恶魔的残骸重塑了躯壳,地下城的保护稳定了破碎的灵魂,过去无法承受的许多混乱记忆将被梳理完成,维克多没有“恢复”,他只是再度变得完整。 “这可真是一段漫长时光。”维克多喃喃自语。 混乱消退了,这重获新生的恶魔直起了身体,站在魔池中,对塔砂再度伸出手。刚才塔砂去拉他,他的回握紧张得像抓救命稻草,这会儿维克多的伸手彬彬有礼,姿态优雅,手心向上,动作自然得像在舞池里伸手邀舞。塔砂对他挑了挑眉毛,他露齿一笑,仿佛真的没法自己跳出来似的。 “您真是太好了,亲爱的女主人。”维克多在被拉出来时花哨地说。 “别叫我‘亲爱的’。”塔砂说,“你一殷勤就没好事。” “有吗?只是为了表达我对你深深的感激与喜爱之情呀。”维克多无辜地说,在塔砂毫无反应的冷漠表情中迅速转移了话头,“早上好!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对我说‘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 塔砂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在说哪个桥段——塔砂第一次得到实体那会儿,她要求地下城之书在说正事前先跟她寒暄“早上好”和“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来着。那时塔砂还是【残破的地下城】,刚刚得到第一个称号,触须刚开始在埃瑞安的地上蔓延,规模不能与现在同日而语。 眨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到处躲藏的地下城已经与人类的帝国并驾齐驱,狼首之躯更新换代好多次,地下城之书也有了人形的躯体,事情变了这么多,说话人调了个头,谈话双方倒还和过去一样。地下城与恶魔的记性都好得要命,时隔十多年的玩笑话照样能够玩起。 “你怎么不说,我还没有夸奖你的美貌呢。”塔砂戏谑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维克多顺势道,张开了胳膊,甚至落落大方地原地转了个圈,像只求偶期的公孔雀——只除了他不仅没有羽毛,连衣服都没有。 塔砂从善如流,目光从他英俊的面孔滑到湿漉漉的脖子(那头白毛依然滴着水),再到胸口,并未打住,一路向下。刚诞生的新躯体一丝不挂,古铜色皮肤上肌肉线条流畅,魔池中的液滴在上面闪光。维克多的头发像银丝一样,那身暖色的皮肤摆脱了鳞片或金属的质感,摸上去亦然——上手的时候他眨巴着眼睛,好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性骚扰了。 塔砂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