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杏也没有期待我的回答,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远山,告诉我:“最近我们打起来了。” “你说‘我们’?”我很惊讶,不是半真半假装出来的,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惊讶,“都这样了你们还内斗?” “不算内斗,但和内斗也没多大区别了。”水杏说,“我们和西方打起来了。” “嗯——”我摸不准该表现出什么心境,含糊不清地打着哈哈,“嗯——” “输的不是我们,但是我也没觉得我们赢了。这一架打得毫无悬念,对面来的根本没有厉害角色,我们虐他们就跟虐菜一样。”水杏这么说着,脸色却并不好看,“到最后清点损失,我们实现了零死亡的突破,还俘虏了大批西方联盟的中高层。” “听着不像是坏事。”我说,“赢了有什么不好?” “因为西方的没落势不可挡了啊英英……”水杏叹了口气,“我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了,他们跌下来的速度快到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地步。正常情况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坍塌都是万众瞩目的,不瞩目也没办法,没人是瞎子。或者说不是他们跌落的速度太快,而是太平静了——他们的衰败实在是太平静了,一个普通的市价值数亿的财团破产都要比他们轰轰烈烈。” “听起来很严重。”我适时说。 其实我根本没有认真思考,我只是在想水杏真的太像是人类了,她甚至连举例都要用人类做主角。 原先我虽然知道异类们都很习惯混在人群里,但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伪装成这个模样,人前他们是普通人,人后他们还是妖怪;然而这时候水杏的话忽然让我意识到,他们伪装得太久了,伪装到他们伪装成的那个凡人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 乃至于成为了他们自己。 我试图找出这件事的根源,遗憾的是我确实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异类究竟经历了什么演变,让他们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在上古时候我相信他们就是我熟悉的模样,正如同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三个上古或者稍微延后一点时间的异类,无论是道长、龙还是那个有着七彩的眼睛的人偶,他们都高高在上,独来独往,从来不解释自己的用意。 水杏其实已经很不像是人类了,和真正的人类相比较她无疑是极端冷酷和极度缺乏同情心的,但在我面前她却显得过分柔软,我甚至怀疑水杏还记不记得她根本不是个人。 我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真行,这不就是首先取得经济地位然后进行文化入.侵的升级版本吗? “岂止听起来严重,这件事太严重了。”水杏说,脸上却一点儿也没有口里说得那么肃穆,“什么东西消失会那么无声无息不引人注目?这让我想起了我经历的科技发展,传呼机的热潮刚刚过去,几年之前大哥大还是地位财势的象征,忽然之间人人就都用上了智能手机……这说明什么?” “旧的被好的取代了。”我说,“这不挺好的。” “不不不,英英,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根本没有取代他们。”水杏说,“传呼机、大哥大消失了,根本不是因为有什么取代了它们,我再举一个例子,为什么围棋没有被斗地主取代?事物的消逝里,最主要的原因是它们不重要,它们没有用了。” “……哦。”我点头,感觉自己在上一门不知道怎么归类的课。 “你在听吗?” “我在听。” “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我说,“这种事你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我就是有点难受。”水杏扯了一下嘴唇,皱起了眉,在这样的天色下那种哀愁竟然也有一点婉约,“我看着他们,就想到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