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也得走完这几步。 桓琚发完一通脾气,火气消了,冷静回来了,自己先笑:“老了老了,失态了,失态了,本不是什么大事。让成安县公着紧去办吧。” ~~~~~~~~~~~~~~~~~ 成安县公接到文书之后大喜:“功劳来了!取我的铠甲来!” 宗室想立功也不大容易,太平年月很难有正经的功劳可立。爵位往下传几代,到了儿孙就泯灭了,一旦有了机会就得可着劲儿地攒功劳。成安县公往镜子里一照,好威风一个将军!他笑了。 左右照了两下,却有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太夫人听到消息,说要绝食!” 老婆闹是可以骂,老娘绝食只有哄着。成安县公跑到太夫人杜氏所居的佛堂里,只见母亲跪在白衣大士面前流泪。成公县令的膝盖也软了,吧唧跪了下来:“阿娘,这是为了什么呀?儿为国立功,封妻荫子,这是好事呀,并不危险的!” 杜氏唤着他的小名:“元哥。” 小名元哥的成安县公桓晃跪在母亲面前:“哎,阿娘,您这是怎么了?”初时的心慌之后他想起来了,他的母亲可不是一个看着儿子出征就会流泪的人呀。 杜氏原本对着菩萨拜,就着跪拜的姿势挪动膝盖,她正面冲儿子了!她还跪着!桓晃吓得伏在地上:“阿娘,阿娘,您这是做什么呀?折煞儿子了。” 杜氏道:“我自嫁与你父亲,四十年来勤勉克己,可有越礼之处?” “没、没有的!” “可曾提过什么要求?” “没、没有的。” “我现在有一个心愿,你能为我完成吗?” 桓晃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阿娘,您有话还请起来吩咐儿。” 杜氏摇摇头:“就这么说吧,我今天要你给我办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阿娘但请吩咐。” 杜氏道:“你是我养的儿子,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你必要我先讲是什么事,若是你不想办,就要搪塞我了,是也不是?!”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桓晃哪里受得住母亲这样的质问?连跪也跪不住了,五体投地趴在了地上。 杜氏厉声道:“你应是不应?” 桓晃被母亲说中心事,只得硬着头皮道:“儿答应了。母亲,究竟是何事要您如此动怒呢?” 杜氏雕塑般没有表情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来:“你舅舅死得冤啊!” 桓晃大惊:“阿娘,舅舅那是……”他娘是名门杜氏的女儿,但是父母早亡,于是被杜皇后的祖父收留,与杜皇后的父亲、叔伯们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情份却比亲生的还要好。杜氏长大,养亡已亡,是养兄为她发嫁,嫁的是宗室,夫妻还算恩爱。杜氏两府遭难,杜氏连日哭泣,绝食三日,终于在儿孙的劝说下勉强进食。 杜氏道:“他们做错了事,我不恨朝廷,只恨袁樵这个小贼!” 桓晃才爬起来扶着杜氏的膝盖劝慰,忽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几乎要昏死过去——他知道母亲要他做什么了,他是去为楣州平乱保驾护航的。杜氏的要求必然是…… “平乱是你职责所在,可我的儿子不能救杀害死我兄弟的仇人!你答应我!” 亲娘跪在自己的面前,还闹绝食,桓觉什么建功立业的心都抛到了一边,什么荫妻封子的念头都忘到了脑后。他脑袋上仿佛被人敲了一记,嗡嗡的作响。杜氏的声音还是不肯放过他:“你心里明白的,还要假装无事发生吗?” “儿、儿……” “说,你绝不会救害死你舅舅的仇人。” “儿、儿……儿绝不会救害死舅舅的仇人。” “我要你的承诺,袁樵一定会死在楣州,是不是?” 桓晃摇摇欲坠,哽咽道:“是。” “是”字出口,杜氏由跪改坐,将桓晃搂在怀里:“辛苦我儿,今日才知道我没有白白生养一个儿子。我不要你辜负朝廷,只要报仇就好了,别人是无辜的。” 桓晃想拿刚才杜氏的话砸回去,【阿娘心里明白的,我一旦要坑害袁樵,必要贻误军机,逼反杨某再假装救援不及,岂能不伤及无辜?阿娘以为说一句“别人是无辜的”,那些人就不会死?死了也不算是被我们害死的吗?事到如今,阿娘还要装无事发生吗?】翕动了一下嘴唇,桓晃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号啕大哭。他总不能逼死亲娘啊! 【阿娘不曾白白生养一个儿子,圣人却空寄了一番热心在一个因私害公的国贼身上了了!桓晃今日,是为贼。】 泪水流到了口中,苦咸。 母子俩抱头痛哭之后,桓觉从母亲怀里爬了出来,举袖试泪:“阿娘,儿须赴京,今日便是辞行了。” 杜氏盘膝坐在蒲团上,转着数珠:“你去吧,我会为你祈福的。从今日起,我每日一餐,一粥一菜,等你回来。”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