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气焰嚣张,众臣一脸“我还有话”的神情。可是少帝开口了,淡声道:“诸君所奏,朕要细细权衡,既然相父有晤对,那众卿便先回去罢。” 众人无奈,只得行礼退出了路寝。 少帝语气平和,对丞相道:“朕新修成了温室,里面暖和,相父随我去那里商谈。”说着起身出帐幄,昂着头,背着手,走出了大殿。 去温室,总有种欲说还休的旖旎之感。她在前面走着,腰间金玉叮当,走过那长长的一条室内甬道,她抬手往前指了指,“就是那里。” 丞相抬眼看,温室在甬道的最深处,僻静,易守难攻。巨大的木门紧阖着,为了保暖,建得异常厚重。她悄悄侧过头来低语,“我已经试过隔音了,很好。”丞相心头跳了跳,揖起手,恭恭敬敬道了个是。 以花椒为泥涂墙,有很好的保暖功效。再挂上锦绣壁毯,设起厚厚的幔帐,这温室是个适合做梦的地方。 少帝先行,进门后摆了摆袖,“相父随意。” “诺。”丞相拱手,褪下鞋履,踩在了绵软的毛毡上。穿过帷幔见少帝端坐着,自己便在下首跽坐下来。 彼此单独相处,气氛有点尴尬。还是扶微先开口,“相父先前说有事呈禀,是何事?” 丞相道:“臣接奏报,长主卤簿入荆王封地,行至鄜城北十五里,长主所乘赤罽軿车车轴折断翻入长渠,除长主与傅母遇难,其余随行禁卫皆无恙。” 解决了,扶微定定坐着,说不出是悲还是喜。 到底是她的姑母,到底是一条性命啊。最无奈是至亲之间的互相残杀,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为。 她垂首叹息,半晌才道:“相父辛苦了,这件事做得好,神不知鬼不觉,也免得落人口实。长主薨逝的消息,应当还有几日才会传进京城,你今日所呈的奏疏时机正好。到时候可以命人放话出去,就说长主是因盖侯串通匈奴事发,畏罪自尽,这样至少还能自圆其说。” 雁足灯的火光照亮她的脸,她边说边红了眼眶。 其实不是铁石心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丞相静静看着她,待她掖了眼泪才道:“陛下无需自责,今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帝王家的家事本就复杂,女人和男人没有区别。为什么处置荆王,陛下可以毫不犹豫,处置定阳长公主,便这样心慈手软?” “我对女人,总多些怜悯。”扶微抬起头看他,“相父小时候可曾受过定阳长主的拂照?” 丞相想了想,说没有,“长主是文帝长女,娇惯非常,臣这样的出身,她从来就看不上。” 是了,她听见长主骂过他竖子,当着天子的面敢这样辱骂宰相,那么平时不知是什么模样。所以长主也算为她的口舌之快付出了代价,最后死在他手上了。天道无常,莫欺少年穷,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丞相说:“长主是陛下姑母,陛下可曾受过她拂照?” 扶微摇头,“长主下降盖侯二十年了,一直随盖侯远居朔方,我没有见过她,这是第一次。” “如此便是了。”丞相凉声道,“完全没有交集的亲人,和陌生人有什么两样?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姑母,连可以预见的危险也不加提防吗?” 说得很是,她慢慢点头,“我的修为果然还不够,铁血帝王不是那么好做的,我知道。” 丞相不再说话,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椒味,被温炉一熏,便灼灼然钻进人的肌理中。共同的敌人,谈起来可以同仇敌忾,一旦话题结束了,彼此又是漫长的沉默,即便这温暖的环境和氛围也拯救不了。 “你……”扶微咬着唇,踌躇了下,“没有话同我说吗?” 灯下的丞相眉眼蔚然,侧过脸,慢慢摇头。 怎么没有呢,是无话可说了吗?起码他应该责问她为什么开革了刘赏。既然他不提,那她便起头吧,她嗫嚅,“你应当知会那些追随你的人,命他们收敛,不要肆意妄为。” 他终于看过来,眉头轻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并非事事都听我授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