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消息渐渐传开,有人开玩笑地说,原身是个没用的人,若不是他没用,怎么连老婆都不要他走了?在九十年代的c城,当地的风俗还挺严谨,若是被自家婆娘甩了的,便会有不少人私下取笑,开些玩笑,不是说那方面不太中用,就是说没本事养家,事实上说的人也算不得多,只是原身自己心中羞愧,看谁都像是听到了那话,无地自容。 再者,那些人并没说错,诸多下岗的工人,大多渐渐地找到了出路,唯有原身,不知为何,连分长久的工都没找到,倒真是应了他妻子临走前说的那句:“像你这样没用、没出息的男人,谁会想跟着你。” 原身内心饱受折磨,他干了人生的头一件“大事”,他拿了家里的一半钱,又留了一封信,告诉母亲和儿子,自己要到外头去闯荡,等赚到了钱就回来,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本以为,自己出去很快就能赚到钱,毕竟那时,几乎到处都说着各种利好消息,身边甚至还有人发家致富,去什么欧美旅游的,也以为,母亲能和儿子好好生活,却没想到,生活的变数,比谁想象的都要多些。 裴家人原来住的房子,是厂子分的,土地和房子,都归政府所有,不算他们的,他走了没两年,厂子里便做主一家补助给百来块钱,收回房子,将厂房并员工住房打包卖给了另一个外资公司,裴奶奶没有办法,只得和还没上小学的孙子搬出来,辗转找到了吴水沟这地方,边呆着孙子,边打零工赚钱,她这年代的人,都很会持家,也很有长远目光,看的可不只是眼前,还寻思着未来,孙子大了,也得结婚生子,便也这么扣扣索索地养着孙子。 而另一头的原身,他的脚步,倒真的是踩遍了大江南北,他头几年,四处寻着“发财”的机会,同样是做工,也想要货比三家,寻家好的,没有什么在外社会经验的他,还被骗了好几回,带出去的钱,没多久便空了,后来他便这么一直持续着打零工赚钱、赚了钱换地方的道路。 若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便会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只说自己还没能混出个名堂,怎么能回去?他如果不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他总觉得回到家乡,会获得更多的奚落,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纵然再想回去,也没有机会。 他虽然存不下大钱,可以存的住些许小钱,只是他寄信回去,都被退回,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在梦中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定能找到发财的机会,等出息了,等出息之后……他一定带着钱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子、母亲,也要那些说他风凉话的人见识见识。 嗯,梦很美,可世界上做梦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让梦境变成现实,起码原身没有这个能力。 他穷困潦倒了大半辈子,等到年纪大了,确认自己希望渺茫,再无可能后,他终于偷偷地回了家乡,彼时他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半辈子的磋磨,要他脸上全是痕迹,比同龄人老上很多,原身回到了总是收不到信的那个地址,发觉那早就再度拆迁,成了小区,偷偷摸摸地找到了曾经认识的老人,这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而他的儿子倒是成才,开办了自己的公司。 原身再三拜托对方帮忙隐瞒,去拜祭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又远远地在儿子的公司外头蹲了几天,在终于看到成年的儿子后,那颗心,颤动不已,事实上两父子甚至对上了眼,只是这近二十年的分别,已经要他们很难认出彼此,就说原身,若不是有一张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他根本认不出儿子。 儿子就在眼前,母亲已经离世,原身蹲在那公司对面,哭了,他愧疚这一辈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出息”二字,拼了命的苦苦追寻,最后竟是一无所有,可要出去相认吗?他做不到,他要怎么告诉儿子,他离开到现在,二十年来,还是这么个没用的老东西。 原身抽了根烟,最后看了眼儿子选择了离开,他重新回到了工地做活,过了有两年,他在工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年纪上来,想找个伴的女工友,对方还带着个孩子,他犹豫了很久,选择了答应,每回看到女工友的儿子,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样,好像对他好,就能弥补自己曾经的罪过,再者,他孤独了太久太久,也着实是发自内心的想找一个伴,起码能互相扶持着到老,两人简单地办了个婚礼,便搭伙过起了日子。 这不好不坏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六十岁后没两年,原身便因为脑出血,直接倒在了工地,命运对他挺好,没让他半身不遂地躺床上,他直接就这么两脚一蹬,没了性命,死后,他头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儿子,成了灵魂的他,竟然还挺高兴,觉得自己兜兜转转,总算能好好地陪在儿子身边一会。 然后他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孤身一人,四处行走,甚至想找个伴的想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