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是快要饿死的人。大娘后来被找到时就剩下手和脚……二娘害怕想逃到山上去,被追着摔到山涧下面,当然连尸骨都没留住。最小的三娘长得好,柳家村的人舍不得吃,说是留着,想给路过赈灾的贵人送去换点口粮。” “但后来三娘也没留住,最后那条人手……是为了等我来,换我的粮食,给我准备的。” “我忘了那时骂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发了狂,觉得那些人都是恶鬼,一剑刺进柳叔心口,问他后不后悔。” “他只和我说了一个字。” 皇帝怔怔地问道:“饿?” 卫将离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按着眉心,仿佛很疲惫的模样。 皇帝已经谈不上愤怒了,只能感受到卫将离当时的悲凉心境。 理智、感情、尊严,百姓已经饿到失去一切了,只剩下“活着”这一个渴望,这不是屠杀能让他们觉醒的。 她背负着这些东西,穿上嫁衣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细细的蝉鸣莫名悲戚起来,皇帝看不透这场联姻对曾经自由自在卫将离来说是否是一种屈辱,但即便她在他面前从来未露出半分怨天尤人的神色,此刻却还是能幻听得到那种沉重压抑的低泣。 然而回过神来,却发现她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他人所编造的故事。 卫将离垂下眼帘,露出半个笑脸,道:“事因就是这样了,我白活了这么多年,所幸还能为百姓们换了粮食,陛下不用太为我感怀,我也算不得牺牲什么。” 皇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你觉得你没牺牲什么也好,皇室虽比不得百姓人家的和乐,但至少朕会尽量做好为夫的责任,嗯……私下时,你可叫我殷磊。” …… 与楚三刀层层布防之下的紧张感不同,直到次日启程到了赤龙山脚下,还是一片顺遂,毫无刺客袭击御驾的可能,随行的禁军感受到气氛松缓下来,都长出一口气。 与禁军们的放松所不同的是,皇帝像是一夜未成眠一般,思虑重重。 按理说作为东楚的国君,他应该对自己的正妻是怀抱着某种目的性才嫁给他而愤怒才对。可他就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对着这样一个人再挑剔了,这并非出于情爱之想,而是作为人的基本悲悯。 甚至于到了祭地时,瞥了一眼旁边与平日里毫无差别的卫将离,余光就像长在她脸上一样,几乎开始怀疑昨夜的对谈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辅祭的人低声催皇帝颂碑,皇帝才回过神,勉强把祭地进行完。 “陛下,今日为何魂不守舍?” “没事。” 内侍监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感叹道:“娘娘是真的精神饱满啊。” 可不是吗? 此时已到了耕圣田的部分,卫将离终于拿到了不是武器的武器,一扫昨日略有些疲惫的精神,立时活似头占山为王的猴子,一把锄头抡得飞起,若不是力气小了许多,看那架势简直活像台人形挖掘机。 若不是后来礼官见势不妙,唤人去把卫将离和锄头逼得孔雀东南飞,她多半要连皇帝那半边也要开搞了。 随后皇帝磨磨蹭蹭划划水地把地翻耕完的时间里,卫将离在另外半边不是在水沟里捞泥鳅就是在帮随侍的婢女打蚂蟥,待到落日结束时,皇帝一看,卫将离又黑了一层。 “唉……娘娘如此作践自己的肌肤,回去翁昭容又要罚奴婢了……” 听到婢女们小声的抱怨,皇帝忽然就明白了他对卫将离和对其他后妃的微妙层次感上的不同。 ……你们懂什么,黑芍药白芍药,都是好芍药。 ☆、第十四章 论如何征服小孩子 直至祭地结束,一切还都是风平浪静,皇帝便觉得侍卫统领有些小题大做,心情不甚明朗地要回宫。 然而楚三刀跟着陶书生去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状,回来之后表示有些异状仍旧不甚乐观,再三衡量之下便建议皇帝的车驾移向附近的夏宫。 夏宫乃是太上皇休养之地,十二岁的太子也在夏宫随着祖父学习经义与时务策。而更重要的是夏宫便建在佛门至高地“苦海”山脚下,那苦海当中有的是武学深不可测的高僧,与殷楚皇室关系密切,只要前去通报,必有高僧愿意下山除魔。 皇帝是不明当中所以然的,只是他算来也有三个月没见儿子了,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而卫将离本是去哪儿都无所谓,不过随着踏入夏宫的同时,她不得不想到之前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为什么和亲的一定要是她?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