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莲子羹混匀了,这才盖上盖子,放到漆盘里。 临走前她也不忘那包着瓷片的丝帕。碎瓷毕竟危险,毒药又忧心伤身,她便把腰上挂着的香包拆了,香料倒进花瓶里,再将帕子塞进去,重新系回腰间。 合格的反派,都是不能给人留把柄的。 做完这些,越春才净了手,端了漆盘往戚廉隅房里走。 推门进去的时候,戚廉隅正站在窗边,盯着漆黑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肯定是在忧心事业前途罢?男主就是男主,思想觉悟也是相当高的。 戚廉隅早已听见了动静,只当是哪个伺候的宫女,也未曾回头。 “听你的侍女说你还未曾用晚膳,本宫正巧给你端来。” 显然是没料到她还会再来,戚廉隅猛然回头,面上的意外和抗拒很是明显。 到底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掩饰得再好,不经意间还是会露出些许端倪。 “不必。”戚廉隅虽是意外她还会来这一遭,但语气还是惯常冷硬。 “今日陛下问起你了,好好养好身子,兴许近日就会召见。”越春状似随口一提,不动声色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手上也端起玉碗,漫不经心地靠近他。 这样的靠近也是他以往常常盼望的,但却不过是因为她担心皇上的迁怒。 他微嘲,靠在窗边,却站得笔直,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走动间,腰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戚廉隅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怎么?还要我喂你?” 戚廉隅眼睫狠狠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几乎是从她手里夺过了玉碗,照旧仰头几口用完。 人长得俊俏,就算做起这样的粗蛮的举动也算是赏心悦目。 玉碗触手生温,像是还残留她手心的温度。 偏殿里从来没有这样贵重的玩意儿,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正殿里送来的。 他指尖忍不住扣在边缘摩挲了几下,一言不发从她身边走过,慢慢将碗放回漆盘上。 【叮—恭喜宿主,首个任务:《贵妃圆月夜下毒杀廉隅》完成!目前主角剧情进度百分之五。再接再厉!】 碗盘这些自有下人来收拾,越春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心下大松,也懒得再做戏,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睡。 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提步就走。刚行至门边,脚将将抬起,背后却传来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少年声音。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明明声音那样轻,她却听得分明。 “娘娘因何这般厌恶我?” 越春回头,少年迎着光,脸上的倔强清晰可见,隐隐又有些期盼。像是被她今夜反常的亲昵激得忍无可忍,才沉不住气地质问。但这个问题她也答不上来。 难道要说自己暗恋着六皇子,唯恐他挡了心上人的路? 虽说原身与六皇子本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一个是妃子,一个是皇储,那就是世人所不容的违背伦常纲理的感情,根本不能宣之于口。 陈贵妃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心中本就苦闷,只盼着多做一点,让心上人能多记住她一些。丝毫不会在意一个孩子被她怎样刺伤。 左右她看在眼里的,也只有那一个人罢了。 但从戚廉隅的角度来看,他幼年骤失双亲,正是悲痛之时,又被送到陈贵妃身边教养,二人本就被赋予了一些特殊的亲近关系。陈贵妃原先虽待他算不得用心,但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后头却莫名渐渐疏离。 他只能尽力做到优秀,想让自己视为长辈的贵妃娘娘骄傲,将他看在眼里,却反而弄巧成拙,愈发看他不顺眼,而他根本弄不清楚自己错在何处。 他茫然不知,只能亲眼见着亲近之人拿着钝刀子一点一点伤害自己。 戚廉隅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人也回过头,背着光一声不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只是沉默有时候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往那些小孩子争宠的行为过于可笑。 可笑到,他想着想着,真的笑了出来。 只是刚咧开嘴角,他就发觉五脏六腑也被这点细微的动作牵得生痛。 指尖还没离开那玉碗,他视线低垂下去,在那碗上逡巡一圈。 他早该知道的。他从来不是个蠢人。 就算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做个样子,她也没必要亲自来跑这一趟。 只是她的亲近实在是少得可怜,让他就算抗拒着,也心甘情愿地不愿深究,自欺欺人。 越春看他嘴角提起,像是在笑,可眼里却是破碎斑驳的光斑,看着十足的悲哀,像是被压死的骆驼,将最后近乎于无的信任也碾得七零八落。 她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接着她就看到窗边那人洁白如玉的下巴上蜿蜒下来一道血痕。 !!! 那么一小点的毒药,也发作得这样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