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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有情,她无意,母后苦了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心再见你日日伤心。若你和她真的两情相悦,先前那些事,不提也就不提了,可是现在……天涯何处无芳草,千万莫学你父皇,你自小便志向远大,如今又是国朝天子,难道为了一个对自己没半分爱意的人日日消沉,把家国天下都抛却了么?”

    她顿了顿,便抓紧儿子的手:“那丫头做出这等事来,本是不该饶恕的,但若真处置了她,定然伤了你的心,又念她是个可怜人,母后也不想多加追究,只是如今再不能留这丫头在宫里了,你索性也收收心,不必留恋于她。至于那徐少卿,不妨也一起放了,省得那丫头寻死觅活,再生出事来,正好也趁机将东厂裁撤了,遂了你的心意。”

    高昶望着她道:“母后的意思,是叫儿臣成全皇妹与那阉竖,由着他们远走高飞,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里话外已有些不耐。

    顾太后又怎会听不出,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自己这般平心静气,说得也是入情入理,并无虚头假意,怎么好像这孩子半点也没听进去似的。

    她脾气本就急切,此时心中更是暗自火起,但想着焦芳之前的话,也是不能躁进,以免又闹得不欢而散,难以收拾,当下仍旧拉着他,尽力缓声道:“这叫什么成全?不过是将她送出宫去,省得麻烦,于人于己也都好。你是高家子孙,又是国朝天子,更应以社稷为重,懂得取舍,好孩子,这次你一定要听母后的,好不好?”

    高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本来还带着些关切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下去,转瞬间已毫无暖意,直似在瞧一个不相干的人。

    “昶儿,昶儿?你怎么了?”顾太后被他瞧得有些心悸,不自禁地朝后缩了缩。

    “没什么。”

    高昶呵然一笑,将手覆在她手上,用力一拂便推开了,跟着长身而起,微微拱手道:“此事儿臣已有主张,母后不必过问,儿臣还有要务,这便告退了。”

    顾太后张口结舌,愕然望着他,双眉随即拧起,笑容也转为了满面急戾:“你这是何意?母后好言好语地规劝,你却摆出这等脸孔,还有半点人子之孝么?”

    “母后息怒,儿臣只是不叫母后再管皇妹的事,哪曾有违什么孝道?既是这么说,儿臣便索性下一道旨,请母后移居内苑静斋,好生颐养,儿臣每日早晚探望,亲自奉侍,以尽人子之孝。”

    高昶说着,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犹听得身后长声凄叹,骂口不绝。

    他咬咬牙,权作没听见,大步出了寝殿,沿路绕过回廊,刚到正门口,就有随侍的宫人内侍上前披了貂裘罩氅,竖起黄罗伞盖。

    他跨出门,拾级而下,口中吩咐道:“传朕旨意,太后慈宫违和,即日移驾内苑静养,清宁宫奴婢侍奉不力,尽数罚去内官监重领职役,另选得力医侍宫婢伴驾,不得有误。”

    身旁的内侍赶忙应了声,正要转身去办,却听他又叫了声:“回来。”

    “陛下还有何吩咐?”

    “着内阁拟旨,司礼监焦芳自侍三朝老臣,骄纵自大,无旨任意出入宫廷内苑,实有不臣之心,念其年老,入宫数十年亦有微劳,免其死罪,即刻罚往西山守陵,永不得返京。”

    …………

    朔风呼啸,卷着漫天风雪,将天地间染作一片苍凉的白。

    上元已过,早算开了春,没曾想仍是这般凄冷。

    清晨,坊市间仍是萧条条的,偌大的京城竟瞧不见几个人,反而是那些尚未收去的元夜花灯残在街头檐下,在狂风萧瑟中飘摇。

    几名披着深色大氅的人伴着一辆灰布漫罩的单骑马车,沿着窄街缓缓而行,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半尺来深的坑,但人影还未远去,便又被纷扬而下的大雪淹没。

    沿途深一脚,浅一脚,好容易到了城门前。

    其中一个瘦削的身影略显吃力地攀上了车,斜靠在木橼上,抬手将罩帽稍稍向后扯了扯,露出那张苍白的俊脸,淡淡一笑。

    “就送到这里吧,再远了也没什么好。”

    旁边几人围到近前,为首那个身材壮硕的颤颤地抱起拳来:“督主大人……”

    “不必说了。”

    徐少卿抬手打断,仍旧淡然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名为属下,实则便如兄弟一般,昔日情分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莫要做那妇人之态,我平日最瞧不得的便是这个。只是……东厂从此裁撤,你们以后也不知到哪里安身?”

    那为首的人哽咽道:“我等都受督主大人栽培之恩,怎敢背忘?只是空有一腔热血,无法报答。大人放心,我等虽都是些粗鲁之人,但也有些本事,即便不做这官差,走到哪里也都能挣口饭吃,倒是大人……”

    “人生天地之间,便是上苍让他该有个立锥之地,若然真的活不下去,便是无福消受这世间悲欢离合,就该归于尘泥M.IyIgUo.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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