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来,这里便是绝地了。 早知如此,真该早些带她走,兴许还能闯出一线生机,如今却夫复何言? 既然已走到这一步,或许这便是命。 徐少卿挑唇苦笑,忽然问道:“公主怕么?” “我不怕。” 那柔细的语声在耳畔答着,竟是斩钉截铁,说不出的淡然。 他不禁一愣,垂眼望过去,就见那清丽的俏脸上泛着一抹恬然的笑,果然丝毫不见惧意。 “那几个月不见你,我这心中难受得紧,每日里便像行尸走肉,恨不得死了倒好。现下好了,就算是死,也可以和你死在一处,还怕些什么?” 高暧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半点也不肯放松,那澄亮的眸子在这昏天黑地中竟是说不出的清澈。 他望着她,也是一笑,随即张臂将她拥住,平平地躺了下来。 彼此相知,无须多言,紧紧拥着,仿佛外面的杀伐血腥都泯于无形,唯有天穹为帐,大地为榻。 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丝酸楚。 蒙她倾心相爱,此生已然无憾,可这不顾一切的爱念换来了什么?自己又给过她什么? 既然情深似海,便该还她个一世欢虞。 可自相识以来便只有痴恋伤怀,颠沛流离,如今竟连命也不久了。 这般的自己值得她托付终生么? 想着想着,眼角有些泛酸,忽觉那怀中的娇躯也自轻颤起来。 徐少卿直起身,垂眼便见她双目紧闭,手抚着肚腹,低低啜泣。 终究是个女儿家,生死关头,哪能那么容易释怀? “是我不好,连累你受这等苦楚。”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缓缓摇了摇道:“不,我怎会怨你,我……我是心疼咱们这孩儿,人世间的欢爱一天也没享过,却就要……” 他心头针扎似的一痛,赶忙将她搂紧,强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愿叫她瞧见。 是啊,他和她不再只是两个人,可以海誓山盟,也可以同生赴死。 如今已有了孩儿,这个“死”字怎可随意轻言? 即便自己无幸,也总要保全他们母子。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飘来,那是猃戎人准备结阵冲锋的讯号。 此时箭雨终于停歇下来,徐少卿心中念动,扶着高暧小心地从乘舆钻出。 外面早已是死尸枕籍,上至那些副使高官,下至宫人仆役都已横尸在地,那数百名黑衣黑甲的崇军勇士也死伤大半,仍然站着的仅余二十几人,但却没有任何一人弃甲逃命。 狄锵的玉冠不知丢去了哪里,满头乌发披散下来,肩腿手臂上中了四五支箭,血染青袍,却依旧挺立在队列最前,不见分毫伤颓之色。 “儿郎们,我大崇自立国以来便无屈膝降敌之人,今日无幸,有死而已。你等跟随本王这些年,四处奔波,却没有过几日享乐,是本王亏欠你们。若来世还能相距,但愿上天叫咱们部分主仆,只做兄弟!” 残余的崇军互相搀扶着,齐齐单膝跪地,大声应道:“我等愿追随太子殿下,誓死不降!” 狄锵含笑点头,回眼望见他们两个,眉间不由一蹙,却没言语。 徐少卿举目四顾,那沙丘上影影重重,瞧不清有多少。 此时崇军伤亡殆尽,已成强弩之末,根本禁不起猃戎骑兵的冲击,而狄锵和自己又都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