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印入眼帘的一切全都是灰扑扑的,让人有种失真的感觉。圆木的房梁,沉旧的长板凳,草编的房顶,纸糊的木格子窗,还有周围或站或坐的陌生面孔。 一瞬间,属于身体的记忆如闪电般涌上心头。 她这一世的名字叫孟二丫,今年八岁,父亲孟大是家中长子,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春二娘是老太太陈金枝为怕儿子娶不到媳妇,而买来的童养媳。孟家老爷子孟九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里的一切都由孟老太太陈金枝说了算,孟大底下还有两个兄弟,大弟孟大柱,三弟孟七斤。孟大柱三年前花了五两银子娶了邻村有名的穷户蒋家的小女儿做媳妇,隔年生了个儿子叫孟有福,再过两个月就要三岁了。至于三弟孟七斤,却是因为眼光太高,家里又没什么条件,拖延至今也无人肯嫁。 她的前身孟二丫,因为昨天在后院帮忙母亲春二娘冒雨抢收萝卜,而发起了高烧。孟二丫的记忆如无声的电影般在孟彤的脑海中闪过,父亲病弱的身体,母亲的软弱可欺,祖父祖母和叔叔们的不喜,让这个小小的女孩变得宛如一只小暴龙一般愤世疾俗,她会大声的跟祖父、母咆哮他们的不公,也会为别人说她父母一句不是,而跟人大打出手。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的爹娘,根本就没人会把她的命当一回事。 这一刻,孟彤只觉满身的疲惫和无奈,她一点儿都不想怀疑地府的信誉问题,可是眼前的茅草屋和一屋子穿着粗布衣裳打着补丁的人,显然跟荣华富贵半毛钱关系没有。说好的一世荣华呢?说好的家庭幸福美满呢?怎么阎王说的话都跟放屁一样?地府这种制度严明的机构也能打虚假广告的吗! “阿嚏!”地府的轮转王突然打了个喷嚏,直震得整个阎王殿都抖了一抖,惊的前面正准备要过逆世镜的鬼都忍不住睁大了眼,心说:原来阎王爷也跟人一样,还会打喷嚏啊。 孟七斤看着春二娘怀里急促喘息的孟大,不屑的冷笑道,“哼,又来这一套,大哥,这都多少年了,你每次一有个什么就来这么一下,有意思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各有家庭的兄弟?孟大的体弱是胎里带来的,次次诊脉,大夫都说活不久了,可一直拖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死成,这让一家老小对他病弱的身体不但没了怜惜,反而深恶痛绝。 ☆、2不能死 “分家!”一直低着头坐在炕上的孟老头突然叹了口气,说出了分家的话,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孟大,漠然道:“老大,你的身子你自己也清楚,手心手背都是肉,俺跟你娘不能为了你,再委屈你的两个弟弟了。”他转头对陈金枝道:“把老大分出去单过。” 那语气轻松干脆的,像是只不过丢弃了什么不要了的脏东西一样。 不甘、愤怒、无奈、凄凉等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般的袭上心头,孟大心里又悲又痛,一口气险些就要喘不过来了,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他命垂一线的宝贝女儿二丫要怎么办?他自卑怯懦到谁人都可欺负的妻子要怎么办? 喘不过气的眩晕感袭来,孟大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借着巨痛这才把那口珍贵的空气吸进了肺里。漫上眼帘的黑暗退去,孟大的那口气总管是缓了过来,他流着泪大声哭喊,“爹,您把俺分出去单过没关系,可您能不能先请个大夫来给二丫看看,用了多少铜钱您从分给俺的东西里扣行不行?再不请大夫……再不请大夫,俺的二丫就……”孟大捂脸痛哭。 屋里的几人闻言,不由把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孟彤,却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孟大柱见状就不由嗤笑道,“大哥,您这是哭的哪门子丧啊,你女儿不是好好的醒着吗?” 孟大和低头哭泣的春二娘闻言一愣,连忙扭头往地上的孟彤看去,这才发现之前已没了呼吸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 “二丫!俺的二丫!”孟大和春二娘又惊又喜的扑到孟彤身边,孟大小心翼翼的伸手把她抱到怀里。 “爹?娘?”看着孟大满是病气的瘦肖脸庞和春二娘枯稿的面容,孟彤难掩心头上涌的酸涩。这两个人就是她这一世的父母,她看到他们为了救她给人下跪,求求哀求。他们跟前世的父母一样,会为了保护她豁出命去。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