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虽不住人,正屋也设床榻屏风,可供休憩,地上铺着地衣,半边都是暗色污渍,尺高的烛台倒在地上,棉纸灯罩搁在一边案上,完全案发时旧样。 雷刹蹲下身摸了摸地衣,这些暗色污渍,其实是人血,月长日久,呈酱色脏污,连血腥味都已消散殆尽,只把地衣浸得发硬,手指一抠,抠出点点碎屑。萧孺人留下的血字透入地衣纹路,仔细看,仍是依稀可辨。 雷刹不知当年屋中究竟是什么景象,只看留下的痕迹,不见打斗挣扎,转身问道:“醇王发现萧孺人身死时,管事可在?” 王府管事长叹一气:“老朽也在,当年大王惦念孺人,一早就要去探望,老朽生怕圣上得知后震怒,跟在后面苦苦哀求,大王只是不理,唉!没想到,孺人竟在屋中自尽,大王悲愤交加,极怒下去了东宫……” “管事可记得屋中当时的模样?” 管事拿手背抹了下眼皮,环顾四周,回道:“副帅,萧孺人死后,偏院即封,王妃有令维持原貌,仍是旧时样。老朽不大记得细处,大致就是如此,纵有出入,也记不清了。” 雷刹去看烛台,这盏一尺来高烛台,几寸的长钉,可钉儿臂粗的蜡烛,以防倾倒,烛台颇重,入手沉坠,长钉尖锐,可谓利器。 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个夜,唉,仍是忙成鬼 第53章 暗涌(九) 雷刹摆弄着烛台, 似要将它看出一朵花来, 又递给风寄娘:“你试试高举对准咽喉。” 风寄娘依言举起烛台对着自己颈项,见雷刹目光中露出一点失望, 失笑道:“副帅,奴家作的仵作行当,一身力气不输壮妇, 怎好与深宅贵妇相论。” 雷刹先是点头, 觉得有理,想了想,却又摇头:“萧孺人并非娇养的贵女, 入王府也不过农女,不应是弱不禁风浑没半两力气?” “这倒不好说。”风寄娘道,“依着王妃的调查,萧孺人在娘家虽帮忙各种活计, 也大都是女工,萧父这般迂腐,想必也不会让女儿在外抛头露面做粗重农活。可惜, 萧孺人尸骨零落,无处可寻, 否则倒可查验一二,烛台入喉, 伤到喉颈,说不得在颈骨处留有痕迹。” 雷刹经她一说,问王府管事:“萧孺人身边的侍女尸骨何在?” 王府管事愣了愣, 竭力回忆半晌,不大确切道:“许是与孺人尸身一道弃在了荒坟,她一个卖身的奴婢,无亲无故的,想来没人另帮着收殓。” 雷刹也知自己为难了管事,将屋中细细搜查了一遍,无奈已经数年,实在找不到可疑之处,且屋中无密道暗门,萧孺人之死也只自尽一说可解。 王府管事缀在雷刹后头,见缝插针问道:“副帅,可有疑处。” 雷刹应付道:“眼下并无可疑,待我再回去翻翻司中卷宗。” 管事叹道:“孺人还算有气节,不枉大王待她的一番情意。” 风寄娘唇角翘了翘,没有说话,雷刹看在眼里,帮着以身遮挡,将她的那点讥讽掩在身后,由着管事絮叨着醇王在世时为萧孺人做的桩桩件件,一言一语之间都是对萧孺人怨怼,怨她引得醇王失了魂,丢了命,以至醇王府落到如此境地。 萧孺人花容月貌,神仙之姿,性纯良温顺,死后却被迫众人唾泣,连着下人都多加厌弃。 “真是花落污渠,贱踏成泥啊。”风寄娘暗叹,正中床榻上还搭着一条缬染并蒂的轻纱披帛,色已残褪,纱已黯淡,满是腐旧的气味,曾几何时,它也曾熏着合欢香搭在伊人肩臂,带出逶迤的风流。 雷刹凑过来看了看披帛,见上面不曾沾染血迹污痕,自去搜查其它物件。 他二人实找不出疑处,回禀了殷王妃,殷王妃拢着轻裘,仍是一味摇头:“副帅再细细查验,看看有何遗漏,萧孺人绝非自尽。” 雷刹原本就疑惑她的笃定,当下问道:“王妃可令有证据?” 殷王妃秀丽的长眉一挑:“若我有证据,何至于要求副帅细查。我虽无证据,但萧孺人自尽以证清白,于情于理都不大通,她既不畏死,又惜名节,事出自尽岂不更能自证?” “王妃这话不无道理。”雷刹点头,“只是岂能以己之言定它真相,真凭实据才是关键。在下先回司中看看卷宗所记,再者还要去行宫见见太子殿下。” 殷王妃极有风度,被雷刹直言驳斥也不生气,反歉然道:“是我狭隘了。”说罢令管事相送,又亲执风寄娘的手,“风娘子勿忘,你我有约。” 风寄娘留意自己手心冰凉的触感,殷王妃的手不像贵女,冰凉,有力,指间甚至有一层薄茧。 “王妃不嫌弃奴家贱业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