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有无尽的耐心,雷刹就有无穷的耐心,伴他一同藏在暗处的是一缕轻烟凝成的飞蛾,它在他手边绕来绕去, 追寻屋中人的踪迹。六子身上沾染的香,能吸引阴界之物,希望他不会一直躲到奇香消散。不过, 既然他在不良司中露了痕迹,总要将消息上报, 再藏头缩尾也要给出交待。 雷刹守株待兔一直守到第三日正午,六子这才压了一斗顶笠出了破屋。此处显是他常落脚的地方, 穿街走巷无比娴熟,偶尔还停下与相熟之人打声招呼,打眼看去与来往行人无一丝不同。 二人一个走一个跟, 走走停停间,早已出了城南,那些脏旧破败渐渐被齐整取代,连着坊墙都越显夯实,不觉间已到了城中,再往上走就是皇城方向,东西两边各坊都是达官显贵所居之地。 六子脚步顿了顿,不再往前,绕过绵延的坊墙穿过小道在一处幽静的宅邸前停了下来,却是朱申的宅院。 朱申其人雷刹知晓得不多,父不详母不明,亦有一说他是朱御史的外室子,不知怎么得了承平帝的青睐,他不认交不归家,眼中心中只有承平帝,成了帝皇身边的亲信。朱申平步青云,然,一夕得道鸡犬却未升天,传言中的朱父朱御史不但没占到半点好处,连官位都被捊了个底穿,如今还赋闲在家赏风吟月。 朱申是不是朱御史之子不知真假,与朱家却是交了恶,朱老夫人提到朱申连贵妇姿态都不愿敷在脸上,直恨得咬牙切齿。 承平帝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臣子从来只有厚待,他也不问朱申是不是朱家子,一味为朱申感到委屈,亲赐五进大宅给朱申,奴仆、护卫、食手、绣娘、车夫一样不缺,进出之间真是威风无限。 朱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就病倒在床,起身不得,如今朱家晚生后辈遇见朱申,不管不甘还是讨好,都以兄叔呼之。 令人瞠目的是:朱御史自己也不清楚朱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事到如此,不管是不是,也捏着鼻子半推半就认了下来。 朱家有心要认朱申,朱申反倒翻了脸,将上门认亲的朱家长幼拒之门外,家中养的恶仆蜂拥而出赶马的赶马,扔礼盒的扔礼盒,管事还站那指桑骂槐了半天。 朱老夫人病未发,朱御史也跟着病了,朱申的名声在都城中也臭如茅厕,无亲无友为诸朝臣所忌惮。 雷刹看着六子进了朱宅,悄无声息地退开,朱申究竟是何来历竟是一谜,众人虽认定他是朱家子,可连朱御史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他是承平帝的亲信,这个亲信却与醇王案牵扯到了一块,他自何处来,所谋为何? 再一,雷刹总有一种错觉,万千魂魄消散与醇王案许有关联。他本有心去徐府找徐知命解惑,谁知到管事却道徐知命在九王府。 管事以为他有要事,便道:“副帅也常在九王府往来,托累再走一趟王府?” 雷刹一沉思,道:“倒没什么紧要的事,不过向徐帅交待司中事项,徐帅既不在府中,改日便是。不过,这些时日徐帅倒是常在王府。” 管事笑道:“九王的康健在年底总是有些反复,因此徐帅放心不下。” “先前听闻九王大有好转。”雷刹皱眉。 管事摇摇头,叹道:“副帅也不是外人,我们放肆一句:九王哪有大好的时候,似是好了又不好,将将不好,又与常人仿佛,徐帅访了多少名医,都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此话已经逾越,雷刹与管事默契止了交谈,告辞后转身去东市。东市奇珍玩物无所不有,雷刹在一家香料铺前踯躅徘徊,一个胡姬长睫闪闪,用银盘托着乳香揽客,铺中伙计大肆吹捧,直说得唾沫横飞,倒引得往来的郎君贵女频频回顾。 雷刹站在那顿显扎眼,他身高,生得又异常俊俏,有些不识得他的顿起色心,大胆的竟起养面首之意,抛来的眼神欲发暧昧。 店铺伙计擅察言观色,又是个财胆包天,见他似要买香,便笑道:“这位郎君不如进店一观,店中香丸、香球、香饼、香粉,味有丁香、梨香、王者香……千金难求是龙涏,千里异域是乳香……” 雷刹耳听有路过贵女娇笑,黑沉着脸,冲着伙计问了乳香一星何价,匆匆忙忙跟抢夺似得付了银钱,将买到乳香塞进怀中,板着脸一语不发急步就走。 伙计心里嘀咕:好一个不解风情的俏郎君,这般冷硬如何讨好心上人。 雷刹买了香后又后悔起来,那盒乳香在怀中咯得难受,暗嘲自己鬼使神差,转念又想风寄娘屡屡相帮,无以为酬,一盒乳香还是薄待,他正别扭间耳听一道细微的风声袭来,将头偏了一偏,抬首就见叶刑司与阿弃等人坐在酒肆里冲他挤眉弄眼。 阿弃在那又是比划又是抹脖,又拿手指指前方不远处,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