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得匆匆,走时亦是步履生风。 姚蓁目送他颀长的背影渐渐远离,日光下,他肩背挺拔,衣料轮廓被勾上一层金线,冲淡了他身上像是与生俱来的冷冽气息,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等等!”姚蓁忽然开口,在宋濯顿足之时,提着裙摆追上去,立在他身侧。 她仰头看他一阵,睫羽轻颤。 宋濯缓声道:“怎么了?” 姚蓁嗫嚅一阵:“没怎么。” “颈后的伤口好些了?” 他提到伤口,姚蓁就想到那日,他哄骗她上药之事。 “……嗯。”姚蓁缓了一阵,道。 宋濯的眼神轻飘飘看过来,薄唇微抿:“我走后,当保持信件往来,交换两边情形,以保平安。” 姚蓁颔首。 他便披着日光离去了。 宋濯离开的当晚,探子来报,说他已兵临通县外,不日便可将通县收回。 姚蓁便提笔书信,简略的言明清楚城中现状,拜托来人将信件捎给宋濯。 这边信使才拿走信,那边侍从忽然来报,府门外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欲求见公主殿下。 姚蓁皱皱眉,在脑中思索一阵,未能想到来人身份,便打算出门瞧瞧。 这时的她尚且不知晓,来人竟是他。 第35章 黍离(一更) 暮色四合, 天色黑沉,星子零落。 府中的通道两侧,尽数点着灯。 姚蓁素白的裙裾, 漫过青石板,在婢女的陪同下, 往府门外走去。 府门前,灯火通明,两排侍卫肃立, 六角宫灯下雪白穗子垂落,轻轻摇曳。 姚蓁缓步迈过去。 灯光晕落到来人脸上,姚蓁看清楚他的脸,微微一怔:“秦公子。” 眼前的情形有几分熟悉, 她想起,两人上次的重逢, 似乎也是这般模样。 秦颂拨了拨额前碎发,道:“是我。” 姚蓁越过他, 看向他身后, 并无车马。 她眼睫轻轻眨动一下,抿了抿唇:“公子如何入城的?” 秦颂撑着地起身:“知州在城门施粥, 广纳难民, 我顺着人群入内的。” 姚蓁闻言,轻轻颔首, 心中却闪过一丝微妙的不适。 秦颂说完这一番话后,有些局促地伸手整理着衣裳,姚蓁目光垂落, 不经意看见, 他双手之上细密的、深浅不一的伤口, 像是握着什么利器而割伤的。 她心头一紧,问道:“怎么伤成这般模样?” 秦颂僵了一下,扯了扯衣袖,将双手藏在袖中。 半晌,才吞吞吐吐道:“通县知县叛降于信王,我为他软禁于府中,双手束绳。然则忧心府外公主,便用锋利瓷片磨烂麻绳,设法逃脱,却……” 他飞快的看了姚蓁一看。 ——却得知公主早便出逃的消息。 姚蓁被他清澈的眼眸一看,心中涩然,当下便不再问,只差人去寻一间空闲客栈,将他安置好。 她吩咐完,秦颂足下却未曾移动半分。 姚蓁略微不解,看向他。 秦颂踯躅一阵,忽然跪地:“臣愿常伴公主身侧,以护公主安危。” 姚蓁思忖一阵,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不愿去客栈,想留在这座府邸中。 若是曾经,姚蓁听到这番恳切的话,定会想也不想,便允了他。 可今非昔比,她如今心中一片平和,毫无波澜。 她寻不清缘由,但—— “这是宋公子的府邸。”她温声道,“他如今不在府上,我不好私留旁人。” 秦颂仰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中映出的明光,渐渐黯淡下去。 她这话几乎脱口而出,极其自然地将自己同宋濯归为同一战线,仿佛忘却了她几个月前,是多么惧怕宋濯。 秦颂犹记得,她被宋濯训斥后,躲起来,哭的有多可怜。 他曾以为,他们是肖似的人。 如今看来,并不是。 她在同宋濯纠葛不清时,曾口口声声说着她对自己有意,如今却将界限划分的泾渭分明,甚至不记得也不曾过问,自己亦姓宋这件事。 骨子里流淌着的,尽是上位者冰冷的血。 她同宋濯,才是肖似的人。 姚蓁与他目光相对,如同蜻蜓滑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