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侧翻身子,床榻发出一点细微的窸窣响动。 目光不经意扫过眼前的地面,她倏地瞳仁一缩,浑身一僵,血液逆流。 外间的光晕,映出屏风旁一道颀长的黑影。黑影拉长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她头皮发麻,目光隔着帷帐,隐约窥见一角月魄色的衣摆,银线勾出的纹路泛出一丝寒光,映入她眼眸中,令她心跳几乎静止。 又过了一阵,她努力克制着恐惧,放缓鼻息,那角衣袍才缓缓隐去。 - 翌日,姚蓁迟迟睡醒,旋即便感觉到眼前朦胧罩着一层人影。 她倏地睁开眼,侧目看去,榻边摆放着一张黑漆椅子,宋濯正撑着头坐在椅子上,单手握着策论。 见姚蓁睁开眼眸,他冷白手指挑开帐幔,深邃眼眸看向她。 姚蓁看着他,迟钝地想起夜间事来,登时有些怕,双肘直起上半身,目光下意识地往他衣袖处瞟。 宋濯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袖,浓长睫羽轻轻眨动两下。 他伸手探入自己的衣袖中。 姚蓁喉间发紧,按在床铺上的双手骤然蜷缩,将被褥揉的满是褶皱。 气氛一时凝滞。 顿了顿,宋濯从袖中取出两个银质手链来。 他将手镯式样的手链递到她面前,温声问:“喜欢吗?” 他此举有些莫名其妙,姚蓁心烦意乱的瞧一眼手链,见它们打造的玲珑细致,各坠着一串淡碧色兰花状的玉坠,倒也十分好看。 可一想到昨夜,他袖中藏有的锁链,她便有些生畏。 又想到他昨夜举动,姚蓁生怕不顺着他的意来,会惹到他,他止不准又会做些什么令人惊惶的事来,便柔声道:“十分好看,甚是喜欢。” 宋濯便将手链戴到她的手腕上,目光在她的双腕间左右流连,须臾,低声道:“欢喜便好。” 姚蓁垂眸看向手上链子,没有吭声。 她起身后,便坐上了回望京的马车。 这一路行来,她几乎时刻同宋濯在一处,许久未曾同旁人说过话。 如今马车即将抵达皇城,宋濯仍毫不避讳地同她共处一车,不允她同旁人独处。 上马车前,她有些抗拒与他继续同处在窄小的空间中,设法躲避,但皆没有落行,两人仍独处在一处。 姚蓁心底有些惊惶,但随着皇宫的接近,周遭景物逐渐熟悉,她心中逐渐有些发堵,目露哀伤,眼眶渐渐泛红。 宋濯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看向她,手中书页半晌未曾翻动。 两人紧挨着坐着,须臾,宋濯抬手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入自己怀中,虚虚拥着她,不时还抚摸几下她的脊背,像是在安慰。 姚蓁仍有些怕他,但他的怀抱十分温暖宽阔。她坐在他腿上,渐渐定下心来。 马车驶入皇宫,停在太清殿前。 自马车驶入宫门的一瞬,姚蓁的神识便有些恍惚。 红墙金瓦,檐牙高啄,巍峨宫殿鳞次栉比。 皇宫仍旧是那个皇宫,可早已物是人非。 她恍惚地掀开车帘,走下马车,朝宫殿走去,足底渐渐有些不稳。 太清殿前,仍飘荡着白纸灯笼与白纱,来往宫婢黄门,皆一身缟素,神色哀哀。 她走过漫长的甬道,发颤的脚底踩着玉阶,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入宫殿前,推开尘封的宫门。 宫门沉闷地“吱呀——”一声,朽木一般的动静。 日光斜斜映入殿内,细小尘埃飞舞,姚蓁轻轻咳嗽两声,抬眼望去,殿中空空如也,隐约可见两尊棺椁停留过的痕迹。 ——帝后在她不在时,早已下葬,她为人子女,竟连父皇母后的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她双腿一软,喉头哽塞,扶着殿门,落下两行清泪来。 即使是大怮大哀,她仍旧挺直着腰身,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须臾。 姚蓁虚浮着步伐,走入殿中,跪在地上,对着地上的棺椁印记,缓缓伏地,磕了三个头。 “父皇……母后……”她心中绞痛,终于哀哀地哭出声,哭泣声哀哀柔婉。身后姚蔑随她入内,听闻这哭声,顷刻落下泪来。 四周宫人,亦是目中垂泪,抬袖擦拭。 姚蓁低泣道:“……儿臣不孝。” 说完这一句,她流泪更甚,心房痛的几乎抽搐,上身摇摇晃晃,竟要昏厥过去。 殿外,正在同几名官员交涉的宋濯目光投过来,瞧着她弱不迎风的模样,滞了滞,迈步走入殿内。 他停在她身后,身影将她整个儿遮住,修长双腿贴着她的后背,借给她一些支撑身躯的力度,然后沉声唤来宫婢,将她搀扶住。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