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家,堂屋门被关了上,从里面反插,何铁林、钱寡妇,加上秀春,三人一块包糖饼,家里的糖还是以前剩下的,半罐子糖,秀春给了郑二婶一半,剩下的全倒进碗里,和芝麻拌在一块。 何铁林忍不住先捏了点尝尝,摇头道,“糖太少啦,不够甜!” 钱寡妇唾骂道,“有的吃就不错,挑三拣四就把你撵回去睡牛棚!” 何铁林呵呵笑,并不把钱寡妇的话搁在心上。 秀春拍了拍额头道,“怪我,以前腿脚灵光的时候没想着打点野味跟人家换糖票。” 家里剩的白砂糖还是宋建军给她寄回来的,以前宋建军两口子没孩子,啥事都想着家里,能补贴就补贴,可现在不行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两口子总算把孩子盼来了,东西总得省着点花,尤其是棉花票、布票之类的,那更是不能轻易用出去,孩子出生了,小包被、贴身小衣裳还有尿布,样样都得提前准备。 宋建军两口子不再给秀春邮寄东西,秀春可没有怪他们的意思,相反,她打心底为他们高兴,她已经想好了,等她脚上的伤一好,就偷摸去干她的老本行,以后不换粮食不换钱了,就跟人家换布票换棉花,给宋建军两口子做好了邮递过去。 “春儿,你这腿不会落下啥后遗症吧?”提起腿,何铁林就内疚。 钱寡妇跟着生气,“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春儿也不能这样!” 这回何铁林不吭声了。 秀春忙道,“哎呀,小事小事一桩,现在我已经能不用拐棍走路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利索!” 听秀春这么说,两个老家伙才略放心些,包好糖饼,钱寡妇让秀春在炕上好好坐着别瞎添乱,她指挥何铁林烧柴禾,大铁锅烧热,纱布在油壶里蹭点油,在铁锅上抹一圈,篦子上包好的糖饼挨个在锅里贴上。 “死老头,火烧小点,糊了糊了!” “瞎了眼的老婆子,你能看见糊没糊?明明是烧黄了!” “我眼瞎,鼻子还没失灵,能闻得到糊味,今天烧糊的全给你吃!” 何铁林巴不得都进了他的肚皮,炉膛里的火越少越大,钱寡妇气急败坏,万分后悔当初跟秀春一唱一和把这死老头弄到家里来,他还没死,她就得先给气死了! 秀春竖耳朵听他两吵架,躺在炕上嗑瓜子,乐不可支。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厨房里两个老家伙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钱寡妇又换上了怒骂声,何铁林一声不吭,任由她骂。 秀春以为是周围邻居来串门子,下炕开了门,一怔,没想到却是孙有粮,站孙有粮身后,挺着大肚的女人应该就是孙有粮后娶的了。 “春儿,谁来咱家了?”钱寡妇形式走的差不多,转而吆喝秀春。 不等秀春说话,孙有粮已经在门外应声道,“老娘是我,有粮,带婆娘回来看看你。” 钱寡妇一听是她小儿子,忙道,“来家好,来家好。” 这一锅糖饼烙了之后,钱寡妇就让何铁林歇了火,她把锅里的糖饼全装到馍篓里,端放到堂屋炕几上。 浓郁的芝麻味混合着白面香,勾得孙有粮口水差点没流下来,他也不怕烫,赶紧拿一个塞嘴里咬一口,“唔,香,喷香!” 蒋兰花挨着孙有粮坐,她不好意思拿,用胳膊肘拐拐孙有粮,“给我拿一个呀。” 孙有粮这才想起来,忙又给蒋兰花拿一个,叮嘱道,“小心烫。” 一锅也就烙了五个糖饼而已,秀春冷笑,这两口子吃了她两个,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秀春拿了一个给钱寡妇,“奶,你也吃一个。” 钱寡妇乐呵呵的拿了一个,“春儿你也吃。” 秀春是要吃,她才不会客气,馍篓里还剩下一个,秀春下了炕,把馍篓端到厨房,递给坐在炉膛口抽旱烟的何铁林,低声道,“爷爷,快吃,可别便宜了别人。” 堂屋里孙有粮三两口干掉一个糖饼,望了望厨房,有点意犹未尽,蒋兰花也吃完了,自打她跟孙有粮被厂里开除,她已经很久没再吃过白面。 厂里开除他们之后,户籍暂时挂在厂里还没动,她跟孙有粮没了工作,一个月只有二十七斤的口粮,两斤细粮,不逢年过节基本买不到白面,就算赶上好时候买到了,也不能吃到刚才那样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