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筑退出御书房,一个人走在汉白玉御道上。浔阳公主追了上去,直呼:“沈大人留步。” 沈筑微微顿住身,回头朝她作了一揖,“公主有何指教?” 浔阳公主盯着他恭谦收礼的样子,心中为怒,强忍着按奈下来柔声道:“你的身子如何?本宫府中有一个神医,让他为你看看如何?” “不劳殿下费心,微臣并无大碍。”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是……是因为裴氏吗?” 沈筑不答,只是恭敬道:“微臣家中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浔阳公主拉住他的袖口,楚楚可怜:“沈大人,你就这样厌恶本宫,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吗?” 沈筑不去看她,只是平静道:“在下一介书生,公主乃金枝玉叶,尚未出阁。只怕多谈会损害公主名声。” 浔阳公主眼中含泪,她索性将心中话一股脑都说了,“我自从见了你,哪还是公主,但凡你想要娶我,我给你做妾室都心甘情愿,又哪有什么名声可言?” “公主慎言,沈筑诚惶诚恐。” 浔阳牢牢抓着他的袖口,“我偏偏不慎言,沈筑,我到底有哪点不好?我是不够美还是不够娴淑?哪里比不上心思狠毒的裴氏,又哪里比不上那个出生卑贱的娆荼?” “公主貌美如花,又大方得体,裴氏与娆荼皆不能与公主同日而语,就连沈筑在公主面前也要自愧不如,实则是沈筑无能,与其他人无关。” “你骗我!沈筑,你不愿娶我,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的公主身份。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嫁给你后,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会善待娆荼,你知道吗,她被封为婉懿郡君,婉懿这两个字,还是我对父皇提议的,你喜欢么?” 沈筑的眼中闪过几丝阴霾,他忽然抬起头看向这位求而不得几乎疯魔的公主,冷冷道:“若微臣实在不愿尚娶公主,你当如何?” “你会娶我的,否则,你府中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就包不住了,你觉得假如父皇知道她是宣州罪臣之女,父皇会如何处置她?”浔阳公主一面说,一面颤抖流泪。 沈筑淡淡道:“公主是在威胁沈某?” “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其实父皇对那女子的身世早就洞悉,只要你娶了我,她就只会是娆荼,不会是什么宣州罪臣之女。” “假若我这条命只有半年可活,你还想嫁我?” “不会的,我问过神医,一夜白头只是悲愤情绪激荡所致,你是因为裴氏的死吧?以后都会好的……” “够了!公主殿下,沈某今日明白告诉你,一旦你的三哥瑜亲王坐稳龙椅,就一定不会留我性命!” “不会的,我嫁给你,三哥怎么会杀你呢?” “皇室凉薄,还需我在公主面前多言吗?” 浔阳公主跺了跺脚,咬牙道:“好!就算他要杀你,我和你远离京城归隐林泉有何妨?就算你死了,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又何妨?反正我得不到你,也是生不如死。” 沈筑第一次正眼凝视这位公主殿下,半晌之后,他的眼中浮出一抹凉薄笑意,朝她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去。 世上事,总是知易行难。很多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情真意切,可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他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女子,会如她一般,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嫁他为妻,在受尽冷落时还对他满心痴恋。 不会有了。 浔阳公主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她握紧了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位大梁的金枝玉叶在很多年后才能明白过来,原来她这一生所爱,不是真真切切的沈筑,而仅仅是她幻想出的他的凉薄影子。少女的爱恋,变成了执念,这是她一生悲剧的根源。 沈筑跨上马背,沿着皇城外城墙的御道走到国子监玉道上,在那跨街的牌坊下,意外发现一辆马车停在下面,从马车中走出一个一身鹅黄衣衫光鲜的女子,却是娆荼。 她扶着山鬼走到牌坊下的一个可怜小乞丐面前,那小乞丐只有七八岁,骨瘦如柴,满面煤黑,一头鸟窝,看到一位明艳的夫人走到面前,他瑟瑟地跪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夫人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