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是第一次听到女子招伶倌,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便对那管事娘子吩咐道:“如此,你便找个性子冷一点的,要个清净雅间。” “得嘞,那姑娘是要清俊一点的呢?还是要威猛点的?” 娆荼忍笑道:“清俊的,清俊的。” 管事娘子回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表示很理解,笑盈盈道:“包管给您找个极好的。” ……雅间内,娆荼看着那个一身水磨纱衣,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的瘦弱少年,她有些尴尬。她本来是存了猎奇的心思,却没想到弄成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 见那少年良久不言,负手站在门边跟个木头似的,娆荼笑道:“你别在那站着了,过来说话,我又不会杀了你。” 少年瞥了娆荼一眼,眼中竟然有宁死不屈之意。娆荼暗道了一声:“不得了!果然高冷!” 她微微一笑:“你既然如此硬气,入了这勾栏院中已经是污秽,何必还要苟活?” 那少年脸色微变,看向娆荼,随即眼睛落在她并没有喉结的脖子上,他迟疑道:“你……你是女人?” 娆荼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是啊。” “为……为何要?”少年面色微红,更觉得羞辱。 娆荼笑眯眯道:“为了好玩。”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对你没有威胁,也绝对不会勉强你,你若是觉得可以,不妨坐下来说说话喝杯茶,若是觉得为难,现在滚出去也可。” 少年迟疑了片刻,走到娆荼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壶为娆荼斟满了茶。 娆荼注意到他身后背了一把焦尾古琴,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曾经断了一条腿,她问:“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愣,她问的是他的本名,这让他的心中没来由一暖。到了这个地方,有谁会问他的本名呢?他道:“苏桢同。” 娆荼点了点头,“这潼川城中,有太多冤鬼。” “潼川偏远,素来是流放之地。”他道。 “苏公子是被家族所累,流放至此?”娆荼已经看出,这位小倌举手投足之间有雍容气度,虽然轻淡几乎无痕,不过她还是能觉察出一些蛛丝马迹,譬如他刚刚倒茶的手法,必然是出自大贵之家。 “不是,我……我是孑然一身,不是被家族所累……”苏桢同有些激动,明显是在掩饰。 娆荼并不刨根问底,对于这个人的过去,她一点都不在意。可怜人多了去了,谁没点不能与人言的心酸过往呢?她握住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苏桢同看着那杯茶,有些受宠若惊。 “苏公子可知这茶叫什么?” “此茶名为仰天雪绿,产至信阳。” “哦,仰天雪绿,果然,茶色浓绿,入口则清淡如雪。”娆荼看向窗外,外面是听雪楼的后院,有一个独栋小楼立在那里,二楼有灯,窗上映照出几个人影。娆荼看着其中一个人的影子,嘴角荡起一丝淡淡笑意。 她不知什么时候以手支颐,斜靠在窗前,整个人柔若无骨,苏桢同看得有些呆了,他在风月楼许多年,所见花魁女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个女子,若她做女子装束,岂非要比天上仙子还要貌美。 不,天上仙子不惹尘埃,偏偏这女子脸上有几分烟火气,更加衬得她天上无有,地上无双。 娆荼回头看向有些痴愣的苏桢同,笑道:“你可知对面楼中是谁?” 苏桢同回过神来,茫然摇了摇头。娆荼看向他身后背的焦尾古琴,“会弹何曲?” “但凭姑娘所请。” 娆荼见他如此自信,有意打趣,“那你可会那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苏桢同横琴于膝上,“只会半篇残卷,余下半篇,是我补的。” 娆荼饶有兴味一笑,“弹来听听。” 苏桢同轻轻拨弦,琴音流转,竟然真有几分魏晋风流高士的风骨。娆荼闭目听他琴音,喃喃道:“古来大音希声,在广陵散中可见一二。” 琴自浓处,苏桢同指间在那弦上快速流转,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