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更是在怔愣过后,心里隐约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有一瞬间,她甚至想道:这真的是她的女儿么?真的是从她的肚子里托生出来的孩子么?为何看起来竟是格外陌生了呢?——就像是一位自幼在宫中长大的贵人,雍容华贵,完全看不出过去的影子。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令她自惭形秽的优雅气度;目光轻轻一扫,也含着令她不自禁觉得有些腿软的强大气势。 张清皎亲自将怔住的父母扶起来,让宫女们看座。见他们都有些愣愣地打量着自己,她有些心酸也有些怀念:“怎么,这么久不见女儿,难道竟是认不出来了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张峦与金氏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张鹤龄一点也不怕生,盯着自家姐姐看了半晌,瓮声瓮气道:“姐姐就是穿戴得不一样了,其实一点儿也没变。” “可不是么?还是鹤哥儿看得准。”张清皎笑道,感慨万分地打量着弟弟,“鹤哥儿长高了……”明明她出嫁的时候,小家伙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时隔大半年,却有了些许青涩少年的影子。十一二岁的少年,也该渐渐成长起来了。 “我也长高啦!”张延龄在原地蹦了两下,好似有些不满自己被忽视了。 “我瞧见了,延哥儿长高了不少呢。对了,你可还记得姐姐么?”张清皎俯身逗他。 小家伙哼哧哼哧了一会儿,悄悄地看了看哥哥,果断地说了实话:“姐姐出嫁后就没有回过家,我差点就不记得了。可是,大哥天天都说起姐姐,还给姐姐画了像!我就记住啦!嗯……其实,那些画像一点也不像姐姐!” “闭嘴……”张鹤龄涨红了脸。要不是有一群宫女太监在旁边,他一定会将这个熊弟弟拎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明明来之前已经和他说了无数遍,让他什么也别提,但这个蠢货就是藏不住话! “原来鹤哥儿还给我画了小像啊。”张清皎笑弯了眼,“连延哥儿都知道,我却不知道,这可不行呢。改天你将画像送过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到底像不像。”以如今人物画的细腻程度,一个半大的孩子画出来的小像九成九是不像的。但她有些好奇,自家弟弟究竟有没有绘画的天赋。 “一点也不像……不用看了……”颇有几分叛逆少年感的张鹤龄嘀咕着说,有些别扭地转过了脸。张延龄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嘿嘿笑着抓住张清皎的裙裾:“姐姐,这个坤宁宫就是你住的房子?” “是啊,坤宁宫是我的寝宫。如果以后你们想要进宫来见我,就让娘带着你们来坤宁宫见面。”张清皎答道,吩咐肖女官取了一箱子玩具给他。安顿好最小的弟弟后,她便让宫女太监们都退下,示意张鹤龄也坐下来,笑问:“爹,娘,鹤哥儿,最近家里过得怎么样?” “娘娘不必担心,家中一切都好。”尽管周围已经没有旁人,张峦还是中规中矩地道,“臣昨日被陛下封为了荣禄大夫、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心里多少有些惶恐,这才想着要进宫谢恩。听说,因为官职升了,陛下还打算赏给臣一座更大的宅子,臣实在是愧不敢受。” “什么?还要赏大宅子?”金氏在旁边睁大了双眼,“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叫“愧不敢受”?这不是皇帝女婿给他们的恩典么?为什么要拒绝呢?那可是大宅子啊,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得值多少钱啊! 张峦不理会她,继续道:“咱们一家也就这么几口人,用不着住太大的宅子。就算以后鹤哥儿和延哥儿都成了家,还有好些院子能住开呢。所以,臣打算辞谢陛下的恩典,娘娘觉得是否合适?” 张清皎轻轻勾起唇角,望向旁边的张鹤龄:“鹤哥儿,你觉得呢?” 张鹤龄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会问他。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与肯定,仿佛将他当成了已经及冠、可以独当一面的成人。这让最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不再是孩子的他觉得受到了尊重。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不喜欢家里来更多的陌生人。现在那些仆婢已经够眼生了,搬了大宅子就需要更多仆婢,何必那么麻烦呢?”他并没有说出口的是,总觉得某些个年轻的婢女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奇奇怪怪的。这些奇怪的婢女都是后来买的,家里绝对不能再增加了。 “你们——”金夫人急了,还待与他们父子俩争辩,张清皎便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心虚,一时间便哑口无言了。 等到她安静下来,张清皎方道:“父亲和鹤哥儿所言都有道理。咱们家人口少,就算将伯祖父伯祖母以及堂伯母、叔父叔母都接过来住,也能住得下来。眼下暂时不必考虑要什么大宅子,还是低调些好。我立得越高,咱们张家便越发需要小心一些,而不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为所欲为。否则,万家便是咱们的前车之鉴。” 金夫人抖了抖,总觉得女儿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前一阵她从某位夫人那里听了几句,说是皇亲国戚可以上折子向皇帝女婿讨要庄田,她便鼓动张峦去上奏折。张峦一直不搭理她,她犹自不肯死心,还打算给兴济去信,让长辈来劝他。没想到,信才刚送出去,女儿就已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