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谈家数口人便登上马车离开了码头。他们的家仆也知道了宅子的位置,将船上的行李稍作归置后,便会在码头赁车将这些都带到宅子里去。因着方宫医是女医,故而与茹氏坐了同一辆马车。两人寒暄数句后,便说起了她们都熟悉的药方、脉案等等,眉眼间俱是惊喜与尽兴。茹氏身边那位应当是她家晚辈的妇人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数刻后,清油马车将谈家人带到了一座精致的二进院子前。方宫医只笑道:“两位早早歇息罢,今日晚辈便不打扰茹夫人了。等改日得空,再过来向茹夫人讨教。”说罢,她并未久留,便带着一行人回宫去了。 谈家人目送马车行远,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眼前的院子。很显然,这院子是最近刚整修过的,而且每日都应该有人打扫。不仅处处都整洁无比,而且从雕饰等细节处亦可看出精巧来。踏入院子后,布局更是令人满意,连家具都是整套酸枝木的。更不必提,厨房也都是满的,新鲜的米面菜肉摆放得整整齐齐。 整座院子就像是等着他们入住一般,无须他们再费任何心思。别说是租赁了,便是想费心思费银两去买,恐怕遍寻京师也找不出比这更舒适的小宅子了。想到此,谈复脸上的神色越发宽和了些:“不必多想,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便在这里安置下来罢。” “是啊,这里真是挑不出半点疏漏。假使咱们京中有亲戚照料,恐怕也做不到如此细心的地步。这位皇后娘娘……”茹夫人微微一笑,扶着孙女走入了正房,“允姐儿,到时候陪着我们一同入宫罢。” 尽管目前尚未见着皇后娘娘的面,但他们已经不约而同地觉得,答应入京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 十来日后,方宫医又来了一趟,接谈复与茹夫人入宫。见他们带上了孙女,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低调的清油马车载着他们绕过了西苑,来到了西华门前。入得西华门后,一行人便径直往坤宁宫而去。 即使谈复与茹夫人都已经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老人家,却也是头一回来到皇宫里。举目望去,四周皆是红墙金瓦,重重宫殿。也不知过了多少道门禁,才来到了壮丽而又精巧的皇后寝宫坤宁宫。 一位生得清婉的年轻丽人坐在明间内,含着温和的笑望着他们。虽说她看起来性情和善,却依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势缭绕在身畔。老两口忙带着孙女行礼,口称“见过皇后娘娘”,便听她笑道:“三位起来罢,不必拘泥甚么礼仪规矩,都坐下便是。” “小民(民妇)叩谢皇后娘娘。” 待他们坐下,皇后娘娘又让人给他们上了茶点,瞧着不像是召见下臣,反倒更像是待客了。谈复与茹夫人越发淡定了不少,与她一问一答,说了些家长里短之事。诸如,他们如今已经是什么年纪了,膝下有几个孩子,二子如今正在南京任什么官职,孙女叫什么名字,跟随他们进京的是孙女、孙女婿与曾外孙等等。 “谈允贤?”皇后娘娘眉头微动,依稀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不由得细细打量着那位看起来约二十五六岁的清秀妇人:“谈娘子继承了两位的医术么?” “家里的男丁都紧着读书,没有人修习医术。小民与妻子一直觉得满身医术无人传承,颇为可惜。不过,后来我们迁移到南京与二子同住,发现孙女于此道颇感兴趣,妻子便传授了她医药之道。说来,她如今也已经学了二十年了。”谈复回道,言辞间隐约带着骄傲。 “噢?那,我想封茹夫人为尚医局的尚医,封谈娘子为宫医,可否?”学了二十年医药之道,还让谈复觉得颇为骄傲,想必这位谈允贤谈娘子的医术定然也不低。最关键的是,她的姓名如此耳熟,指不定是留名青史的女医呢?这样优异的人才,尚医局自然不能放过。 “若能为皇后娘娘效劳,民妇与孙女自是愿意的。”茹夫人稍作沉吟,道,“不过,曾外孙们年纪都还小,恐怕孙女还须得照料他们。”这却是有些婉拒的意思了。 “无妨,我本便想着,特许茹夫人每日进出宫廷,如朝臣般朝出夕还。”皇后娘娘弯了弯唇角,“谈娘子也可照此规矩,便不必担心无法照顾孩子了。”她的目标,便是将宫中女医视为与朝臣一样的女官,不必拘在皇宫里头。每日白天出门工作,晚上还家,这才是真正的职业女性呢。 茹夫人犹豫着看了看谈复,谈复则望向了孙女,便听谈允贤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民妇愿意为宫医。”虽说她暂时并未想过在外行医,但到底是真心喜爱医术,也渴望能和方女医那般,向更多女医学习,不断精进。从方女医身上,她也瞧出了尚医局里的女医应当品性m.IYIGuO.NEt